推开社区卫生所那扇略显陈旧的玻璃门,一股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味扑面而来,稍稍冲淡了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的森林腐臭与血腥。
已是傍晚,诊室里只有一名二十出头、戴着护士帽的年轻女孩正低头整理着药品架。听到门响,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王长水肩膀上那处被粗暴撕裂、血迹斑斑的伤口时,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药瓶。
“天呐!大哥你这是咋弄的?跟人打架了?还是……遇到抢劫了?要不要报警啊!”小护士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警剔和慌乱。她的目光又飞快地扫过他后背衬衫下隐约透出的淤青。
王长水心里一紧,但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他走进屋,将沾血的外套随手放在一旁的候诊椅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顺势脱口而出,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尴尬:“咳,别提了,真倒楣。在楼下杂物间找旧东西,光线太暗没看清,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正好撞到一堆废旧建材上,被这破钉子给划拉了一下。”他指了指肩膀上狰狞的伤口。
小护士将信将疑地皱起眉,看看他那身还算体面但明显不合时宜、沾着泥点和绿血的衬衫(他解释为摔倒时蹭到了杂物间的油漆和霉斑),又看看那处确实象是被粗糙异物撕裂的伤口,最终还是职业素养占据了上风。“赶紧坐下!你这伤口得马上处理,太深了,而且锈钉划的,必须打破伤风针!”
酒精棉球擦拭过外翻皮肉的刺痛,让王长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那锐利的疼痛仿佛是一个开关,瞬间又将他的意识拉回了不久前的森林——哥布尔焦黄的獠牙、飞溅的碎石、绿色血液喷溅的粘腻触感、以及长剑劈开骨肉的沉闷声响……这一切远比酒精刺激得更加强烈,让他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护士动作熟练地清创、上药、包扎,嘴里还在絮叨着破伤风的危险和杂物间的安全隐患。王长水只是含糊地应着,心思早已飞到了老家那个积满灰尘的仓库——那里,存放着他年轻时痴迷仿古武备,花了大价钱淘来甚至定制的一套套盔甲刀剑。那些曾被视为不务正业的“破烂”,如今却成了他在那个诡异“游戏”里安身立命的真正依仗!
打完针,他一刻也不愿多待,匆匆回家换了身最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抓起钱包身份证,直奔高铁站。
秋日的夜晚,高铁车厢内还算安静。窗外,城市的灯火飞速后退,连成一片模糊而璀灿的光带。王长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却毫无睡意。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锁子甲穿戴教程”、“双手剑基础技法”、“野外创伤应急处理”的搜索页面。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侧腰际,那里空空如也,但脑海中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柄新手长剑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某种更深层的、被血腥唤醒的记忆碎片。
列车呼啸,载着他奔向过往,也驶向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
一路辗转,当他终于站在老家城郊那间旧仓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时,天色已然大亮。深秋的晨风吹过,带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更显此地的寂聊。
嘎吱——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陈年的积尘被惊扰,如同微型的银色流萤,在从门缝斜射而入的清澈光柱中翩跹起舞。
预想中的杂乱并未出现。仓库内部比记忆中更为肃整。正对大门的老旧松木兵器架上,一套【明制玄波鱼鳞甲】宛若沉睡的玄色蛟龙,静静地陈列着。层层叠叠的冷锻钢甲片细密如鱼鳞,边缘的铜钉虽蒙着岁月的薄纱,却难掩其本身冷冽幽寒的金属质感。晨曦落在甲叶上,折射出条条冰冷的毫光,恰似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正无声地等待着唤醒它的号令。
王长水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冰凉坚硬的甲片。一股奇异的、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森然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而上。同时,伴随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淅的清风,甲叶竟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如同龙吟般的低沉震颤嗡鸣!浮尘被惊起,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条狰狞的恶蛟虚影腾空而去,而这套甲胄正向他低声诉说着那些尘封的、关于征战与沙场的峥嵘往事。
两侧的木架上,一杆杆长枪短矛如林而立。紧实的白蜡木枪杆历经岁月打磨,透出温润如玉的光泽,而三棱破甲或柳叶形的枪头则依旧闪铄着足以刺破空气的寒芒。尽管枪缨已褪去鲜艳,但那灰红的色彩,反而彰显出一种百战老兵的沉稳与从容。
他走到仓库后部的武备架前,打开一个狭长的锦盒。一柄八面汉剑静卧于猩红色的绒布之中。古朴的剑鞘上,云纹与瑞兽的图案流畅而神秘。他伸手握住缠着防滑绳的剑柄,缓缓抽出。
锃——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骤然划破了仓库的寂静,澄澈如秋水的剑身光可鉴人,清淅地映照出他此刻的面容——依旧带着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却闪铄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锐利如剑锋般的精光。
剑架下方,一面蒙着薄钢的圆形旁牌盾稳稳立着,盾面边缘包裹的铜条与中心小小的兽首浮雕都已有了氧化的痕迹,上面密布的无数细小划痕,似是无声地记录着曾经无数次激烈的格挡与碰撞。最下方,则静静地躺着一柄短柄小金瓜锤,沉甸甸的铸铁锤头、缠满防滑皮革的柄身,握在手中,传来一种令人无比安心的厚重与平衡感。
这些曾被他视为珍贵收藏,却又在现实压力下几乎遗忘的“宝贝”,此刻仿佛全部被注入了崭新的生命。鱼鳞甲的甲片仿佛在随着他的呼吸微微翕动,汉剑的剑身流转着神秘的光晕,那片枪林也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下微微摇曳,光影交织,仿佛它们跨越了漫长的时间洪流,终于在此刻等到了命定的主人。
没有再多感慨,他立刻行动起来。翻出珍藏的保养工具盒,拿出软布、枪油、磨石。他象对待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细致而专注地擦拭每一片甲叶,为每一寸枪杆和剑柄精心上油,耐心地打磨剑刃与枪尖的每一处锋锐。
数个小时后,当所有的武备都被重新整备完毕,鱼鳞甲幽黑的甲叶仿佛有波光流动,愈发明亮夺目;长枪汉剑们也彻底褪去了尘封的黯淡,重新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锐利气息。
随后,他在仓库角落翻出了那个尘封的军用野战背包,检查了一下里面尚未过期的压缩饼干、真空包装的纯净水和几块能量棒,不由会心一笑。
一次短暂的休息后,他返回县城,采购了碘伏、纱布、止血粉、消炎药等充足的急救用品,以及打火石、水壶、多功能钳、行军锅等野外生存工具,将它们分门别类地塞进那个仿佛无底洞般的【系统背包】。
天色再次渐暗,窗外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吠。他将鱼鳞甲穿戴整齐,汉剑悬挂于腰侧,旁牌盾斜挎在背后,六杆精钢短矛用专门的扣带束在身后。一切准备就绪。
他走到仓库里那面落满灰尘的穿衣镜前。
镜中之人,身披玄色鱼鳞甲,甲叶森然如龙鳞;腰悬八面汉剑,剑鞘古朴流云纹;斜插钢皮铜箍盾,六棱短矛寒芒现。
早已不再是那个在写字楼里唯唯诺诺、熬夜加班的憔瘁社畜。
“呵呵,按照某些游戏论坛的说法,我这开局,可算不得什么新手开荒了……”王长水对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畅快的弧度,“这特么叫满级大号带遗产重生,回来碾压新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