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很是惨烈。
随着一支神臂弩穿透盾牌缝隙,夏侯敦的左肩也受了伤。
他闷哼一声,几乎坠马。
“将军!”
副将拼死上前,一刀斩断箭杆。
“不要管我!杀出去!”
夏侯敦咬牙拔出箭头,带出一溜血花和血肉。
箭矢都是倒三棱,入肉三分,这家伙拔出箭矢,带出血肉之时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倒是个狠人。
不过剧痛让他反而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必须尽快突围,否则真要象木牌说的那样,要葬身于此。
“随我冲!”
夏侯敦转身,挥动长刀,指挥着兵力朝着稍显薄弱的一处,身先士卒直接猛冲过去。
曹军残兵见主将如此悍勇,也激起了求生欲望,纷纷跟随猛攻。
眼看夏侯敦就要撕开缺口,脱离战场,一直在坡上指挥的文聘知道,自己若再不下场拦截,恐怕真要功亏一篑。
“驾!”
他一夹马腹,拎着长刀疾冲而下,径直拦在了夏侯敦的马前,声如洪钟的吼道:
“夏侯将军,文仲业在此,速速下马受降!”
与此同时,后方的魏延也动了。
他率领三千生力军一路横推,所过之处,曹军残兵几乎无一合之敌,迅速向前碾压而来。
夏侯敦伤口不断的流血,衣甲都被染红,已经没多少体力在这跟文聘耗。
他清楚,一旦被魏延和文聘前后夹击,形成合围,那便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冲过去,可活!
死守,必死!
于是没有半分尤豫,夏侯敦一夹马腹,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臂,长刀朝着拦路的文聘猛劈过去!
轰——
一声巨响传来!
围着两人的战场传来了巨大的兵器交击之声。
文聘被这搏命一击震得连人带马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他心中暗惊,没料到重伤之下的夏侯敦竟还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但他也立刻看穿了虚实,夏侯敦不过是凭着一腔血勇强提一口气,只要缠斗下去,恐怕必定会力竭。
所以他也不着急,只是一味地招架、格挡,意图拖住夏侯敦,等着魏延一起合围就行。
夏侯敦何尝不知对方打算?
他更是无心恋战。
瞅准一个空档,他再次暴起,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将文聘的刀荡开,随即毫不理会身后袭来的攻击,扭身便朝着已然洞开的谷口亡命冲去。
就是这不顾一切的瞬间,他的后背和大腿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而,他终于凭着这股狠绝的劲头,硬生生在铁桶般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血路!
“走!”
他只来得及带上数百亲信骑兵,狼狈不堪地冲出了谷口,却将大部分的步卒抛在了身后。
文聘手持长刀,看着夏侯敦身影渐渐消失,心中暗道可惜。
不过他也没继续追击。
谷内还有数千曹兵,干掉他们,同样也是大功一件。
自己要是追去了,成功了自然好说,若是失败了,岂不是都让魏延这小子把功劳拿走了?
再加之张将军那边还埋伏的有兵马,不怕夏侯敦不上当。
却说夏侯敦,这一行人亡命奔逃,不敢有片刻停歇。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战马口吐白沫,实在跑不动了,方才在一处三岔路口停下。
夏侯敦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伏在马背上喘息不定。
他抬眼望去,这三岔路口,一条路通往南边,那是曹操主力所在的方向,去往夏口。
另一条路则是通向北方,可与襄阳来的援兵汇合。
副将指着南路,语气急切。
“将军,我们往南走吧,去与丞相汇合!”
夏侯敦嘴唇翻白,大脑有些缺氧,但是头脑却格外清淅。
“不!”
“不能往南!”
“诸葛诞善于用计,但他有句话没有说错,丞相在夏口一带,定遭受更多危险,若是我携大军前去支持自是无妨,但我等如今残兵败将,前去非但不是助力,反可能成为累赘!”
“诸葛诞奸诈如狐,岂会算不到我等败退后可能南下去寻丞相?他定会在沿途设下埋伏!若丞相派兵来接应,更可能被他利用,反遭其害!”
“他已经利用丞相坑了我一把,怎知他不会利用我等坑丞相?”
一股邪火和执拗冲上头顶,夏侯敦嘶哑着低吼:
“我就不信你诸葛诞还能次次算对!”
“我今日偏不往南!”
“走北路,和襄阳的兄弟汇合,重整旗鼓!”
这次,他要“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
“将军!您的伤……”副将还想劝阻。
“先走!”夏侯敦厉声打断,一夹马腹,当先冲上了北面的道路。
残部无奈,只得紧随其后。
这一路,夏侯敦全靠意志强撑,不敢有丝毫懈迨。
伤口在颠簸中不断被撕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不断徘徊。
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两旁的山林中埋伏着无数敌军。
终于,天色将晚之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水光,还有城镇的轮廓。
副将欣喜地指着前方:
“将军!前面快到汉川了,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前面是汉川?”
副将点头。
夏侯敦此刻已经虚弱不堪,自然也想休息一下,这一路北来,竟真的未见任何伏兵,看来自己赌对了!
那诸葛诞,终究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夏侯敦心中升起一股劫后馀生的庆幸,甚至还有心情跟副将打趣。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诸葛诞不是奸诈如狐嘛?怎能算准我大军不往南去救丞相,反而和襄阳大军汇合?”
“哈哈哈……若他真有那般本事,此刻便来个神兵天降,我夏侯敦便真心服他!”
然而,他的笑声未落——
一声暴喝陡然从前方路边的密林中炸响!
“我家军师,何需你来心服!”
“夏侯敦!军师早已算定你会自投罗网!”
“你……性命休矣!”
林中一队人马,严阵以待,彻底拦死了去路。
队伍最前方,一员虎将虬髯怒张,眼如铜铃,手持丈八蛇矛,不是张飞、张翼德又是谁?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夏侯敦,仿佛早已在此等侯多时。
夏侯敦怔怔地看着他,愣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自己这样都能被诸葛诞猜中。
此子……还是人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张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夏侯敦。
此战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