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流云舒卷如絮。
洛长生伸指在面上一拂，那张光华内敛的玉质鬼神面具如水波轻荡，又再一次变换成了白玉面具。
袖袍随清风微振，身上那件神秘凌厉的雪白劲装，无声无息地消隐褪去，瞬间便换回了——那身熟悉的天青蓝小琼峰普通内门道袍。
他身下的伙伴亦同步变化。
洛长生微眯起眼，感受着高天之上澄澈云气的沁凉，眉宇间长途奔袭的冷硬线条悄然柔和。
他伸手，带着几分散漫的宠爱，轻轻拍了拍云崽颈侧那冰凉却传递着熟悉暖意的坚韧白鳞：“走了，云崽——归家。”
“回家咯——！”云崽那颗威风凛凛的白玉麒麟头颅微微昂起，喉咙里滚出的应答声却稚嫩声音。
……。
度仙门，小琼峰。
洛长生纵身从云崽背上跃下，长长伸了个懒腰。
从北俱芦洲赶回度仙门，足足花了一天一夜，饶是云崽全力奔袭，也耗时不短。
“若是有个传送法阵，回来可就方便多了。”他心下暗忖。
“回来了？”李长寿倚在茅屋门框上问道。
“恩。”洛长生点点头，随口问道，“灵娥呢？”
“正在闭关，冲击化神九阶。”李长寿朝旁边那座与小琼峰三间茅屋风格迥异的精致阁楼抬了抬下巴。
“喏，接着。”洛长生翻手取出一个木盒，随手抛给李长寿。
李长寿接过盒子，带着几分好奇问道：“这次北行，没遇上什么意外吧？”
“有。”洛长生神色微微一凝，语气沉肃，“道祖出手了，盯上我了。”
“什么？！”李长寿闻言，惊得目定口呆，“为何？”
洛长生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只将太清圣人赠宝一节隐去未提。
此事干系太大，李长寿眼下还是不知为妙。
“你的身份没暴露吧？”李长寿紧跟着追问，语气里带着疑虑。
“没有。”洛长生肯定地摇了摇头。
“师父呢？”洛长生又问。
“还在打坐呢。”
洛长生朝着已经缩小成糯米团子大小的云崽招了招手：“云崽，去陪陪你灵娥姐姐。”
“好哒！”稚嫩的童声欢快地回应。
目送云崽蹦跳着飞向阁楼方向，洛长生与李长寿在石桌旁坐下。
李长寿眉头微蹙，忧心忡忡：“融仙丹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洛长生轻抿一口茶水，神色自若：“仙解草不是到手了？还差什么？”
李长寿搓了搓手，试探道：“要不……你显露下修为，帮我开炉炼丹？”
洛长生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起身走人。
“哎！慢着慢着！”李长寿赶紧拉住他，“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师兄！别当真啊！”
“恩？”
“我的意思是……你再贡献点仙酿出来，我去把酒玖师叔请来帮忙炼丹，如何？”李长寿抛出替代方案。
“这法子可行。”洛长生微微颔首。
“不过……”他话锋一转，嘴角微扬，“我有个条件。”
“你说！”
“酒玖师叔拿走的仙酿分量，你得给我收集回来相同价值的酿酒灵材。”
“我靠！师兄！你这不厚道啊！”李长寿立克苦了脸。
“行了行了，”洛长生看着他那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逗你呢。”
他随手抛出一个样式古朴的储物戒指：“喏，给你。
路上随手搭救几个凡人，人家给的谢礼。”李长寿麻利地接住，好奇地将灵识探入戒指空间。
下一刻，他呼吸猛地一窒！
“师……师兄！”李长寿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洛长生，“你老实说……没去干打劫的勾当吧？这他娘的是普通‘报酬’该有的规格？！”
戒指里那堆积如山的珍稀灵材宝光四溢，流光溢彩，差点没闪瞎他的眼。
洛长生不以为意地又喝了口茶：“给你就收着。就算是抢的，因果我担着。”
“也对。”李长寿瞬间被说服，立马收起戒指，脸上绽开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什么时候开始炼丹？”洛长生问道。
“嗐，这事儿不急，师兄你……”李长寿挑眉，拖长了音，“是不是忘了件大事？”
“大事？”洛长生不明所以。
“嗨呀！”李长寿一拍大腿，“你忘啦？再过几天就是你生辰了！生辰宴办完再开炉炼丹也不迟嘛，对不对？”他挤眉弄眼，就差把“想吃好东西”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洛长生顿时了然，哼笑一声：“就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馋了吧？”
“那必须啊！”李长寿毫不掩饰，大大咧咧承认。
“啧，”洛长生忍不住揶揄，“要是让外人知道，一个整天把‘稳健’挂嘴边的练气士，私下里成天琢磨吃……”
“那咋了？”李长寿腰板一挺，理直气壮，“想吃得踏实还不行吗？”
“……”洛长生瞥了他一眼，眼神危险，“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师弟……听到那三个字，我就想揍人。”
“灵娥几时能出关？”洛长生指尖揉了揉发紧的眉心。
这次北俱芦洲之行虽算顺利，精神上的消耗却也不小。
“喏，”李长寿朝着洛长生身后方向努了努嘴，眼中闪过一丝捉狭的笑意，“这不就来了？”
洛长生闻声回头。
只见蓝灵娥已悄然站在他身后，亭亭玉立。
少女唇角微扬，眉眼弯弯，绽开一抹动人笑魇，仿佛整个小琼峰的光亮都聚在了她身上。
“突破了？”洛长生有些意外，看着她灵气盈盈的状态。
“还没呢！”蓝灵娥俏皮地皱了下小鼻子，挨着他身边石凳坐下，“感应到大师兄回来啦，破关哪有师兄重要！
她自然而然地伸出小手，纤指轻轻牵住了洛长生温热的大手，耳根悄然晕染开一抹动人的嫣红。
一旁的李长寿见状，眼皮一耷，立刻识趣地起身，拍了拍衣角，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脚下生风般瞬间溜得没了影儿——他可不想杵在这当那发光的灯泡。
“礼物……倒是没有。”洛长生无奈轻笑，曲起食指，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一弹，“胡闹！境界突破何等紧要，岂容儿戏？”他话语虽是微责，可那双深邃眼眸里，盛满的却是化不开的宠溺与温柔。
“可是……我想你了嘛，大师兄。”蓝灵娥微嘟着嘴，声音软糯，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几乎要从清澈的眼眸中满溢出来。
她小手动了动，灵巧地穿过洛长生修长的手指，变成羞涩却坚定的十指相扣。
洛长生心中似被轻轻一撞。
回应她的，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长臂一揽，便轻松圈住了少女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微微用力一带。
蓝灵娥轻呼一声，带着熟悉的清甜气息，整个人便跌入了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洛长生微微侧首，下巴亲昵地抵住她柔软馨香的发顶，清浅的气息拂过发丝。
“恩……我也很想小灵娥。”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嗓音温柔得连自己都未曾察觉那其中蕴含的、几乎将人溺毙的宠溺。
“恩……”蓝灵娥满足地在他怀中蹭了蹭，像只找到归处的小猫。
双臂紧紧环住师兄劲瘦的腰身，小脸深深埋进他颈窝，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大师兄的、清冽干净的温暖气息，一颗心顿时被这熟悉的安全感完全填满。
齐源老道远远瞧着相拥的徒儿，不由捻须微笑，心中一片熨帖：——真好啊，长生和灵娥这俩孩子……终是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