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在兔起落之间!
任盈盈正端起粗瓷碗啜饮,只觉眼前一花,身边的陆大有已然不见。
再定晴看时,茶寮外的空地上,陆大有身旁已多了一个被制住的人影。
游讯惊魂甫定,抬头看清了陆大有那熟悉的身形,目光又飞快扫过桌边那顶轻纱惟帽,立刻认出了里面是谁。
他慌忙挣扎着就要伏地行大礼:“属——”
“免了这些虚礼!”任盈盈清冷的声音通过薄纱传出,“何事让你如此急促赶路。”
游讯不敢怠慢,直起身子,压低了声音,语速却极快:“禀圣姑,天大的消息!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向问天向大爷—已于数日前成功脱出黑木崖!”
“什么?!”任盈盈身形微微一震,搁在竹桌上的纤手瞬间握紧,帷帽轻纱亦随之晃动,“他—他现在何处?情形如何?”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关切。
“向右使脱身后一路南行,但—”游讯语气凝重,“沿途遭遇了极为凶险的截杀!
不仅有我教中追兵,更有许多不明来历的黑白两道高手,紧追不舍,欲除之而后快!”
他略一停顿,,“属下探得,向右使已进入南阳地界,正竭力摆脱追兵,看其行踪,是朝着—伏牛山深处去了!”
“伏牛山”任盈盈听罢,霍然起身,抓起桌上短剑,对陆大有急道:
“向右使对我爹爹忠心耿耿,十馀年来从未放弃打探爹爹的下落,更因此饱受东方不败的猜忌打压!
他是我爹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我绝不能坐视他遭难!”
陆大有一把按住她握剑的手,他沉声道:“冷静!伏牛山绵延八百里,层峦叠嶂。仅凭你我二人,纵有通天本领,在这茫茫大山之中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转向游讯:“还得辛苦你再探消息,务必寻得更确切踪迹。我们即刻赶往伏牛山。”
“属下明白!”游讯抱拳一礼,没有丝毫尤豫。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阵旋风般转身,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陆大有与任盈盈也再无饮茶心思,迅速结帐,翻身上马。陆大有轻喝一声“驾!”
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沿看官道向伏牛山方向疾驰。
陆大有侧目望去,只见身边马上的任盈盈,惟帽下的侧颜紧绷,秀眉紧燮,红唇紧抿。
他策马靠近了些,低沉声音穿透风声,清淅地传入她耳中:“盈盈,宽心。向问天是何等人物?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历经无数大风大浪,更兼一身武功高强,滑溜得很。
江湖上能留下他的人,屈指可数。这些追兵虽众,想要轻易擒杀他,只怕还没那么容易。我们尽快赶去,必能寻到他!”
老君山,巍峨耸峙,正是那八百里伏牛山脉的擎天主峰。
它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天然山水巨卷,穿云栈道如游龙般缠绕其间,沿途奇峰鳞,怪石峥,壮丽景色令人恍若置身九天仙境。
通往主峰的山路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南天门牌楼嘉立,其上镌刻着一副对联:“南眺三千丈空谷瑞气,天门十二时云间春风。”字迹古朴苍劲,似与山岳同寿。
向上行约里许,穿过一片苍翠挺拔的油松林。林下,便是清幽的珍珠滩。
无数浑圆光洁的鹅卵石铺满溪床,在粼粼水光映衬下,宛如散落的珍珠。
清澈的溪水在石缝间浣浣流淌,发出清越的低吟,与松林间沙沙的风涛声交织,本应涤尽旅人尘虑,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此刻,这片清幽圣地却被彻底打破!
松林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地聚集着不下二三百人,个个手持兵刃,神情凶戾。
浓烈的煞气、冰冷的杀气、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早已将此地原本的仙韵灵机撕扯得粉碎,只馀下令人室息的肃杀!
人群的中心,是一座孤零零的八角凉亭。亭中,赫然端坐着一位白衣老者。
只是那身白衣,此刻已被斑驳的血迹浸染,如同雪地上绽开的红梅。
他孤身一人,面对周遭如潮的杀意,竟旁若无人地举着一个酒葫芦,仰头畅饮,那份脾之态,仿佛视周围数百强敌如无物!
陆大有与任盈盈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悄然潜至人群后方,隐在一处岩石之后。
任盈盈目光穿透人群缝隙,看清亭中身影,不禁失声低呼:“向叔叔!”
此时,人群中已有人厉声高喝:“向问天!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随我等回黑木崖,听候东方教主发落!”
喊话者是个脸色如金纸的瘦小汉子,一身黑衣,腰间醒目地系着一条黄带一一正是魔教堂主的标志!他身后簇拥着近百名同样黑衣的教众,气势汹汹。
“上!杀了这魔头,为我正道死去的英烈报仇雪恨!”一个身穿蓝袍的老道紧接着怒吼出声,正是泰山派的高手。
环顾他四周,嵩山派、弓帮弟子、少林武僧、武当的道长赫然在列,更有青城、腔、峨眉等一众正派豪强,同仇敌气!
“哈哈哈!”凉亭中爆发出豪迈的大笑,向问天放下酒葫芦,环视四周,“向某这颗项上人头,只得一颗!却不知今日,是哪路英雄豪杰想要摘去啊?”言语间充满戏谑与挑畔。
魔教与正派众人目光闪铄,互相戒备地扫了一眼。虽都忌惮对方趁火打劫,但此刻目标一致,岂会被他三言两语挑拨?
“向问天!”又一声断喝传来,另一拨魔教人马赶到。为首是个手持双钩的汉子,阴侧侧地道:“跟我们回去,或许教主开恩,尚有一线生机!若落到这些自翊正道的伪君子手里,嘿嘿,只怕你想求个痛快死法都难!”
“闵老二?你也来了?”那瘦小的黄带堂主侧目道。
“你朱雀堂倾巢而出,我天风堂岂能落后?”持双钩的汉子冷哼一声,带人站定。
“来的这人是天风堂的副香主闵坤,那身材瘦下的是朱雀堂的堂主王诚。”任盈盈在陆大有身旁耳语道。
“回去?服下那生不如死的三尸脑神丹,变成行尸走肉吗?”向问天朗声长笑,声震山谷,“更何况,他算哪门子的教主?向某只认任教主!”
王诚脸色瞬间铁青:“给脸不要脸!动手,拿下!”他厉声下令。
话音未落,四条身影已如恶虎般扑入凉亭!
一人抢动镔铁齐眉杖,带着恶风横扫;一人舞动两面沉重铁牌,分砸左右;另两人则高举黄铜大锤,如同擂鼓般狠狠砸下!
四件沉重兵刃,封死了向问天上中下三路,势要将他碾为粉!
向问天端坐不动,双臂猛地一振!只听“仓唧唧”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一一原来他双手腕竟被一根粗大黑的铁链牢牢锁住!
那铁链在他内力灌注下,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两条怒蟒,迎着四件重兵悍然撞去!
“铛!铛!铛!铛!”四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同时爆发!火星四溅中,四件沉重的兵刃竟被那看似脆弱的铁链硬生生震得高高荡开!四名围攻者虎口剧震,气血翻腾,跟跪后退!
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电光石火间!一道阴狠的身影自以为觅得良机,悄无声息地自亭柱后闪出,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劈向问天后脑勺!这一刀,狠辣刁钻,志在必得!
然而,向问天仿佛脑后真生了眼睛!他甚至未曾回头,只是右腿如蝎尾般向后闪电般弹起一脚!这一脚,时机、角度、力道妙到毫巅!
“膨!”
一声闷响!那偷袭者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人便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钢刀脱手,身体弓成虾米,口喷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凉亭外的石阶上,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