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为掌门,威严不可失。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稳。
但作为枕边人的宁中则,岂能不知丈夫此刻的心情?她悄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岳不群负在背后的手掌,无声地传递着理解与喜悦。
“大有留下,其馀人等,都回去练功!”岳不群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是!”众弟子齐声应诺,带着对刚才精彩比试的回味和对六师兄(六师弟)的惊叹,纷纷散去。
“大有,你随为师到堂内来。”岳不群转身步入正气堂。
岳灵珊眼珠一转,抱着母亲宁中则的手臂,也笑嘻嘻地跟了进去,显然想听听爹爹要和六师哥说什么。岳不群此刻心情大好,竟也默许了,若是平时,早该呵斥她离开了。
进入正气堂,陆大有早有准备,将能说的经历,诸如路上如何遭遇魔教长老、如何力战退敌等情节,一一道来。
至于那些不能说的,比如与任盈盈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事实上,江湖上已有风言风语,说他与魔教圣姑关系暖味。岳不群初闻时,确实也暗自担忧,但今日亲眼见证了陆大有的武功修为,更证实了他亲手斩杀魔教长老贾布的战绩,这份担忧便烟消云散了。
日后若再有人以此攻计,他大可理直气壮地反驳一一我华山弟子陆大有,可是实打实地手刃了魔教青龙堂堂主!
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其立场?与魔教勾结之说,岂非无稽之谈?
陆大有自然也将结识百药门诸草仙与天河帮黄伯流、并使其欠下人情之事禀告了师父。他建议华山派可与这两派适当连络,加深合作。
他当时放过两人,正是深谋远虑之举。
那天河帮盘踞黄河下游,对河南地界风吹草动消息最为灵通,监视嵩山派动向可谓得天独厚。
魔教当年收服此帮,看重的不仅是其万人之众,恐怕这扼守要冲、俯瞰嵩山少林的地理优势,才是更深层的考量。
至于百药门,不仅是用毒大家,更是炼药的行家。武林中人习武练功,耗材费药乃是常事。
华山派若能与之创建渠道,无论是采购珍稀药材,还是委托炼制辅助修炼的丹药,都大有益不过,关于天宁寺宝藏与《神照经》这门惊世神功,陆大有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稍后寻个更稳妥的时机,单独向师父岳不群秘密禀报。
毕竟“事不密则成害”,此等干系重大的秘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诸事票报完毕,陆大有便躬敬告退,离开了正气堂。他打算接下来一段时间潜心修炼,精研武道。不过他的潜修可不是闭关不出的那种,他从不喜欢这类闭关。
此此潜修首要目的,便是锤炼他那威力绝伦却失之刚猛的剑气功夫。
欲将这百炼精钢般的无匹剑气,化至“绕指柔”的境地,收发由心,刚柔并济,绝非易事,需下苦功夫打磨。
其二,便是参悟新得的《神照经》神功。此经所载的疗伤圣法,乃至传闻中“起死回生”的玄妙能力,对他后续的计划至关重要。他需将其彻底掌握,化为已用。
这一切的深层目标,其实都是在为他心中那“剑气粹体”的宏大构想铺路筑基。
不过,饭需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心绪倒也平和。
以他如今的身手,放眼此世江湖,能真正威胁到他的,恐怕也唯有那黑木崖上的东方不败了。
此人身法之诡迅疾,已达匪夷所思之境。他剑气虽利,若打不中目标,亦是枉然,“东方不败”之名,当真名不虚传!单凭那鬼神莫测的身法,便已立于不败之地。若非剧情杀,她若想走,天下间又有谁能拦得住?
于是,陆大有开始了对剑气之道的精研苦修。此路他现在并无先贤足迹可循,更无现成秘籍可供参照,只能靠他自己摸索前行。
即便他历经多个世界所收集的诸多武学典籍中,对此也仅有零星词组的记载,而无具体法门。
他只隐约记得,在更久远的“天龙”时期,似乎有一门名为《剑经》的奇书,或许载有修炼剑气、剑芒的秘法。
对于如何修炼这绕指柔的剑气,陆大有心中还是有所推测,恐怕还得需要在气与意上下功夫。
华山朝阳峰下,漱玉溪畔,水声宗宗,清澈见底。
近些时日,华山弟子们常能见到六师兄陆大有盘膝静坐于溪边一方巨大的青石之上,一坐便是数个时辰,从晨光熹微直至暮霭沉沉,他并非在吐纳练气,只是凝神静观。
看那溪流遇阻,便轻灵绕行,豌蜓而过,不滞不留;
看那水中旋涡,无声旋转,卷着几片枯叶沉浮不定,最终归于无形;
更看那水滴,自高处崖壁滴落,日复一日,竟在坚硬无比的溪石之上,无声无息地凿出浅浅凹痕。
“六师兄!你又在发什么呆?饭都凉了!”清脆的声音带着娇嗔响起。小师妹岳灵珊提着个精巧的竹篮,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素包和一碗清粥。
她几步跃上青石,将篮子放在陆大有身边,见他依旧眼神空茫地凝视着潺潺溪水,连自己来了都未察觉,不由气恼地了脚。
陆大有这才如梦初醒,歉意一笑:“有劳小师妹了。”他这才感到腹中饥饿,拿起包子便吃,然而目光却象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又不自觉地飘向那永不停歇的流水。
岳灵珊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狼吞虎咽又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大有哥,你整日坐在这里看水,能看出朵花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变成这溪边的一块石头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关切。
“石头?”陆大有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却因她无心的话语而骤然亮起一抹神采,“水滴尚能穿石,这水自有其无坚不摧的道理。”
他喃喃道,仿佛从这句话中又捕捉到了一丝武学的灵光。《九阴真经》中“天下之至柔,弛骋天下之至坚”的深邃言在他心中激荡回响。
那至阴至柔,再到最后的阴阳互济之道,与《混元功》追求的混元如一、刚柔并济之境,在道之根本上,竟是如此契合!
“刚猛之道,我已登堂入室。这柔韧之意,又该如何化入我这无坚不摧的剑气之中?”陆大有心念沉凝,意识沉入丹田气海。
岳灵珊见他吃着饭,眼神又飘远了,知道他文陷入了武痴状态,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只是安静地守着,等他吃完,默默收拾好碗筷。
陆大有在溪边枯坐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岳灵珊来时,他正尝试引动真气,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显然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混元功》所练就的混元真气至精至纯,浑厚磅礴,散发着中正平和却又蕴含无匹力量的金色辉光。
他小心翼翼地调动一丝,尝试着模仿那溪水的流动之态。
起初,艰难异常。习惯了剑气勃发、一往无前的刚猛路径,当意念试图引导这至刚的真气变得“柔软”时,真气却显得滞涩、涣散。
要么如强弩之末,甫一离体便瞬间溃散;要么强行约束其形,反在经脉中激起阵阵刺痛的反噬,如同溪流被强行堵塞,反而激起更汹涌的浪涛。
真气离体即溃或反噬经脉的痛楚,让他面色微白。
岳灵珊远远望见,心便揪紧了。她轻手轻脚地将食篮放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只能远远地,担忧地望着他。
武学一途艰深莫测,外人难以置喙,她深知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馀的。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更加细心地照料好他的饮食起居,确保他身体无虞,默默地守在一旁,在他需要的时候递上一碗温水或干净的汗巾。
此刻的陆大有,心神如同沉入无底深潭,全然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
岳灵珊的担忧、守护、乃至那份无声的关怀,如同掠过深潭表面的微风,未能在他高度凝聚的心神中激起半分涟漪。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经脉中奔腾冲撞的真气,以及那追寻“绕指柔”意境的執著意念。这份专注,隔绝了所有外物。
“不对”他想起水滴石穿的景象,心中明悟,“水非不强,其力在恒、在韧、在无孔不入的渗透!非是削弱力量本身,而是改变其形态与运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