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重新落座,陆大有目光平静地看向凌汉鹏,开门见山地问道:“凌帮主如此费心等侯,
不知所为何事?若有指教,陆某洗耳恭听。”
凌汉鹏并未立刻回答陆大有的疑问,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却将话题转向了他的儿子。
他再次指向那名叫凌退思的少年,语气带着几分父亲的期许与试探:“陆少侠乃名门高足,见多识广。您看,我这不成器的犬子如何?”
陆大有闻言,目光再次落在凌退思身上。只见这少年容貌确实俊雅,眉目清朗,身形略显单薄,举止间透着一股书卷气。
与其父的江湖草莽气息截然不同,更与旁边那些虎视耽的帮众护卫格格不入,全然不似一个帮派少主应有的模样。
陆大有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依照常理随口恭维道:“凌公子年纪轻轻,已是气度不凡,眉目清朗,俊逸出尘,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然而,就在他口中念出“凌退思”这个名字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妙的熟悉感如同水中的涟漪,
悄然在他心头荡开。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或者与什么重要的事情隐隐相关?陆大有表面平静,心中却已暗自留意。
“故而,老夫厚颜恳请陆少侠能够引荐一番,使我这不成器的孩儿,有幸拜入华山派这等名门正派门下,习得正道玄功,将来也好光耀门。”凌汉鹏终于道出了他精心设宴、专程等侯的真实目的。
“这”陆大有闻言,心中顿感为难。他与此人萍水相逢,对其父子品性根底全然不熟,况且华山派收徒素来严谨,首重心性品德,岂是随意引荐便可入门?
“呵呵,当真是可笑至极!”一个清朗却带着浓浓讥消之意的声音突然从旁响起,打断了陆大有的沉吟。“何时起,这恶事做尽、鱼肉乡里的帮派子弟,也能堂而皇之地拜入名门正派了?”
凌汉鹏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怒,循声望去。只见邻桌坐着一位年轻男子,正自斟自饮,桌上放着一柄古朴长剑。他神态疏狂,旁若无人。
凌汉鹏身后一名脾气火爆的护卫汉子按捺不住,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戟指怒喝:“*!你是哪条道上的野小子,敢在此处口出狂言,污蔑我龙沙帮?!”
“哼,我管你是哪条道?不过是路见不平,看不惯尔等为非作岁的腌勾当罢了!”那年轻男子冷笑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姿态甚是狂放不羁。
就在此时,陆大有脑中灵光一闪,终于记起“凌退思”这个名字的出处!
原来此子日后竟是子承父业,继任了龙沙帮帮主之位!更是个心狠手辣、连亲生骨肉都能牺牲的狠人!这等人物,华山派可收不下?也万万收不得!
凌汉鹏强压怒火,沉声问道:“不知阁下是哪路英雄?还请亮个万儿(名号),也好让我凌某人知晓,是哪位好汉对我龙沙帮有如此成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梅念笙!怎么,凌大帮主可是想将在下留下,好好‘理论”一番?”那年轻男子掷杯于案,傲然报出名号,言语间锋芒毕露,毫无惧色。
“梅念笙?”陆大有心中不禁再次嘀咕,“好家伙!又是一个‘熟人’!”这接踵而至的“熟悉”名字,几乎让他产生一种是否又穿越了的荒谬感。
“不敢!”凌汉鹏嘴上说着不敢,脸色却已铁青,“不过阁下凭空污蔑本帮清誉,我身为帮主,却是不能坐视不理!”
“污蔑?”梅念笙笑一声,针锋相对,“你龙沙帮欺行霸市、强取豪夺、祸害百姓的一桩桩、一件件恶事,可都是血淋淋的事实!怎么,敢做还不敢认吗?”
眼看两人唇枪舌剑,气氛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陆大有反而乐得清闲,索性抱臂旁观起这场热闹。
他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站在凌汉鹏身侧的凌退思,只见这少年虽一言不发,低垂的眼帘下却掠过一抹极其阴冷狠戾的光芒,死死钉在梅念笙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梯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行人拾级而上。为首者是一位身形精瘦、
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者。
他虽瘦小,但步履沉稳,气息绵长,甫一上楼,目光便如鹰集般精准地锁定了陆大有。
“敢问,可是那位在衡阳城手刃淫贼田伯光的‘掌剑双绝”陆少侠当面?”老者声若洪钟,中气十足,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陆大有起身,抱拳回礼,不卑不亢:“不敢当。正是在下陆大有。敢问尊驾是?”
老者抱拳还礼,朗声道:“老夫鹰爪铁枪门门主,薛斌是也!”
“原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鹰爪铁枪王”薛老英雄!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陆大有诚恳说道。
这位薛斌在江湖上以鹰爪功与铁枪术闻名,确实有些侠名,称得上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前辈。
薛斌爽朗一笑,随即介绍起身后弟子:“此乃老夫不成器的大弟子郑力,得传老夫几分鹰爪功夫的皮毛。”
只见那郑力身材魁悟,双臂筋肉虱结,异常粗壮有力,尤其是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指节粗大鳞,布满厚厚的老茧,显然鹰爪功夫已有相当火候。
“这位是二弟子花铁干,习练的是老夫的铁枪之术。”薛斌又指向另一位身形削瘦、面容精悍的青年。
陆大有一听“花铁干”这名字,脸上差点没绷住,心中暗道:“好家伙!连“烧烤大师”也来凑热闹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点头致意。
鹰爪铁枪门众人的突然出现,如同投入沸水的一块冰,瞬间打断了梅念笙与龙沙帮之间那紧绷欲裂的对峙氛围。
薛门主目光扫过凌汉鹏等人,仅仅是不咸不淡地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眼神中并无多少亲近之意,反而隐隐透着一丝疏离与不屑。
这番姿态,不言而喻地道出了龙沙帮在当地武林中的真实风评一一显然不佳。
“陆少侠在衡阳城剑斩那恶贯满盈的淫贼田伯光,实乃大快人心之举!”薛斌转向陆大有,话语中满是赞许,
“前几年,这恶贼流窜至荆州一带,接连犯下数桩令人发指的采花大案,祸害了好几位清白人家的姑娘!
我两湖武林同道曾数次联手围捕,奈何此獠奸猾似鬼,轻功卓绝,竟被他屡次逃脱。没想到,
最终还是栽在陆少侠这般的名门高徒手中!真是苍天有眼,为民除害啊!”
“薛老英雄过誉了。”陆大有连忙谦逊道,“实乃侥幸。若非当时有我大师兄令狐冲缠住那田伯光,耗费其气力,在下也未必能寻得良机将其斩杀。此功不敢独领。”
“唉,陆少侠过谦了!这分明是名师出高徒,华山派教导有方啊!”汉鹏见缝插针,
连忙堆起笑容恭维道。
“哼!”一声冷哼再次响起,梅念笙斜着陆大有,语带讥讽,“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识人之明有限。那田伯光不过是没撞到我梅念笙手上罢了。若让我遇上,定叫他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何须旁人相助?”
这话锋,已然明晃晃地指向了陆大有。
陆大有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平静地迎向梅念笙:“哦?听阁下此言,似乎对陆某颇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