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在春日耀眼的阳光下,天空飘起细密的雨丝,闪闪发亮。
掀开料亭的幕帘,湿润温暖的风扑面而来,站在身侧的雾生桃抬起头,黑色短发飘扬。
“吃饱之后,感觉心情很好。”
听起来稀疏平常的一句话,橘时雨正想随口回应,扭头看到她精致的脸浮现一抹笑容。
并非习以为常的冷笑,而是一种似乎很中意“太阳雨”这种天气,眼眸闪耀如金,轻松的笑容。
橘时雨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着雨丝和晴空塔凝视两秒,潮湿的风似乎来自海面。
啊,想起来了。
“当时在海边,你也流露出过这种笑容。”他轻声说,“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雾生桃的语气陡然冷了几分,马上变回平常冷着脸的防备姿态。
与其说是防备,不如说是自我保护。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啊。”橘时雨长长叹了口气,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时至今日,他依旧没能领会到那天雾生桃笑容里的喜悦与痛楚。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喜欢她吧。
“当时你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决定?”橘时雨迈步走向路边停放的轿车,拉开车门,回头看向雾生桃。
她不客气地率先钻进车辆后座,扭头看向车窗外,掩盖自己的表情。
“因为你在帮我。”
“听起来我是个好人呢。”橘时雨笑了一下,吩咐司机开车。
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不愿和雾生桃聊起那天在海边发生的事,不仅仅是因为那艘沉没的破旧渔船,还有当时她令人痴迷的笑容。
被掺杂着痛楚、喜悦、救赎感,轻松又略显病态的扭曲表情吸引,听起来有点变态,又有点羞耻。
说起来,似乎从来——
“你现在心里在想,似乎从来没有见到我哭过?”
雾生桃读心般的发言,让橘时雨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见她突兀地侧脸看过来,微微歪头,黑色短发沿肩膀倾斜,阴影中的脸格外冷彻。
“有些话,趁现在这个气氛不说出来,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她的金色眼眸逐渐空洞,又显得深邃而迷离,似乎有什么阴暗的东西溢了出来:“我的家庭环境,你很清楚。那天的事,不如说是一种解脱。”
“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个有些温柔过头的人,我很讨厌情感干预。”
“不过,在今天之前,我确实没想过要依赖任何人,也不太关心别人的死活。”
“总之,我是想告诉你,其实我真的是个很冷血的人,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去喜欢,或者如何爱一个人。”
“哪怕这样也没关系吗?”
她直视着橘时雨的眼睛,停顿片刻,继续说:
“你觉得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劝你考虑清楚。”
“现在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答应你后会发生什么。”
“我大概是个很缺爱的人,因为缺乏安全感又偏执,可能会从各种细节里一遍遍确认你的心意。”
说到这里,雾生桃的语气又软了几分,似乎是怕太过强硬,被嫌弃麻烦。
“我可能永远无法享受亲密关系,所以我也不太需要100,只要能感受到就可以。”
“这种事我也没办法,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开始吧。”
橘时雨注视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回话,正考虑她会不会因此哭出来时,雾生桃扑了过来。
“你刚刚肯定在想,只要故作煽情,我就一定会觉得这是唯一的机会,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他现在还挺清醒的,因为雾生桃就是这种性格。
其实她也渴望稳固的关系,但又不会直接答应,总要试探然后确认最后再反复从细节处说服自己。
她刚刚对自己的认知没有错,无法真正享受恋爱也是,这些家庭环境导致的性格难以调整。
所以,一个无法真正享受亲密关系的人,怎么可能会煽情地流露内心的想法,不过这确实也是某种阴暗面。
对她来说,展现自己的阴暗面,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吧。
想到这里,橘时雨举起双手投降,任由雾生桃呆在上方,居高临下地注视自己。
“我已经把你纳入我的人生计划了,你现在反悔也没有用。”
她见橘时雨满脸坏笑,不悦地皱了皱眉,咬牙切齿地态度相当强硬:“一般来说,正常人这种时候都会立刻坦诚地表明心意,确认对方能感受到吧?”
“原来你是通过恋爱喜剧学习的吗?”橘时雨好奇地问。
正如刚刚雾生桃自己所说,没人教过她这些事,曾经家庭环境中也感受不到,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学习。
“有问题吗?”
“没事,难怪一直觉得你很可爱。”
“恶劣的男人。”
狭窄的车厢内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雾生桃缓缓趴在橘时雨胸前,闭上眼睛说:“看不懂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天晚上能不能让你哭出来。”
“渣滓、恶心。”
“这算是同意吧?”橘时雨明知故问。
雾生桃没有正面回答,加重语气强调又怕打破微妙的氛围:“你必须要让我一直能感受到。”
逃不掉了,她心里高兴地想。
回过神时,车辆早已停下,挡板前方的驾驶位,司机早已不见踪影。
“需要你帮忙。”
雾生桃坐起身,钻出车门,转身面对正要落车的橘时雨,冷声说:“告诉晴,我认可她了。”
橘时雨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她的表情又不象在敷衍:“太突然了吧?”
“她不是要把人生赌在舞台上吗?这份觉悟足够了,我会以为乐队牺牲一切的标准要求她。”
“等等,太严格了吧?”
感觉事情变得更加不妙了,牺牲一切这种事,栗山晴做不到吧。
“你对她也温柔过头了。”
雾生桃不满地斜来视线,橘时雨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和她一起穿过公寓楼大门,走进电梯。
现在这个时间,公寓里应该没有人吧。
想到这里,橘时雨决定暂且把栗山晴的事抛到脑后,抬手捏住雾生桃的后颈,防止她逃跑。
伴随着电梯楼层飞速跳动,雾生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咽了咽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