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陈诚,宛若莽撞闯入秘林的旅人,带着几分笨拙与拘谨。
他一手捧着玻璃盆,一手握着筷子,静定如禅。
薄如蝉翼的气息萦绕在筷身,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恰似提壶注水时的温润水线,丝丝流转。
手腕轻动间,气息便如云气漫展,柔曼似江南柳絮,悄然熨平了心底的粗粝与躁意。
凝视着玻璃器皿中三种陈年佳酿混合的酱汁,陈诚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第二式,落尘有情!”
筷身那层薄薄气息,瞬间如水流般驯顺成一道细线,随着陈诚的动作,温润注入玻璃盆中。
霎时!
酒汤沉淀,温润光泽初现,股股氤氲之气缓缓升腾,缕缕酒香如篆书笔意般盘旋缭绕,徐徐消散于月色微光里。
陈诚极力捕捉每一缕香息,缓缓搅弄着酱汁,摒息凝神。
水声温顺舒缓,三种佳酿与基底酱汁开始彼此交融相拥,发出细微悦耳的轻响。
他凝神伫立,轻捧器皿,慢动竹筷,凝视着酱汁在月色下波光潋滟,竟似要将这万籁俱寂的天地一并融入其中。
恍然间,心中种种情绪萦绕而起。
他借着这一盏酱汁,欲将心底真意尽数倾注这酱汁,只为真正懂酒、爱酒之人所留伏笔!
在他印象里,真正品酒之人,绝非那种嗜饮高度烈酒、妄图彻底抹除意识的酒蒙子。那般行径,不过是借酒精麻醉自我、成瘾堕落之徒!
那么,诗仙李太白每每端起酒盏,又是怎样的心境?
细想来,人生如酒,杯盏之间,藏着无尽情思与哲理。
曾有人言:“饮尽一杯酒,人生路自宽。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故事里,独自品味着生活的甘苦。”
这话恰如酒入喉时的酸涩与回甘,道尽了生而为人的本真。
李太白的传说自幼便在华夏大地流传,可若读懂他的生平便会知晓,那份看似狂放浪漫的背后,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酸涩。
想来他也曾感叹衰老、惋惜岁月难留,正因如此,才借酒以洒脱之姿对抗光阴的无情。在他乡的长亭古道上,月光洒满肩头,思乡之情亦如满杯醇酒,在每个孤寂的夜晚慰借着他的灵魂。
这酒,是太白心中对生活的慰借,是情感的寄托,更是他藏在唇边、未曾与人言说的秘语。
从无奈、憋闷到释然,再到开怀,最终放浪形骸、挣脱一切束缚,于酒水中尽显真我……
这,便是陈诚要注入酱汁里的心意!
随着他不断搅弄,“闻香识火”的能力也在全力运转。
而陈诚眼中,先前那破土而出的嫩芽正在一点点生长,渐渐延伸出枝干与绿叶。
转瞬,便至春暖时分,颗颗花苞冒尖,继而绽放出明艳花蕊……
见状,陈诚深吸一口浓郁酒香,淡淡开口:“终式·归尘空留!”
话音方落,他飞速抽出筷子,紧接着又迅速朝着酱汁轻点而去!
哒!
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响,在静谧的月夜里悄然响起。
再看掌中玻璃器皿,淡褐色的酱汁宛如暮色中的湖泊,铺展开柔滑的绸缎。
晚风拂过,漾开的涟漪似细碎银纹,缀在天地间的素笺之上。偶有水鸟掠过,翅尖轻触水面,漾开更柔的静谧,漫过堤岸的草叶。
陈诚鼻尖微动,眼中那棵“树”终于结出了果实。
他长舒一口气,将调好的酱汁放到一旁备用。
紧接着,便要处理这道神馔的内核……
一尾江鲈!
他将活鱼箱摆到桌上,打开盖子。月色下,鲈鱼在水中轻轻晃动鱼鳍,陈诚随即取出那把曾陪他征战无数的食神厨刀!
宽大的刀身在月光下不时摇曳出摄人心魄的寒意,他轻抚过冰冷的金属表面,目光凝视着水中的鲈鱼,沉声道:“澄明!”
话音出口,陈诚心神骤然一沉,随即凝聚成一个焦点。下一秒,手中的厨刀发出铮铮鸣响!
月色下,道道寒光闪铄,如一缕缕浮萍流荡开来,掠过水中鲈鱼流畅的躯体,扫过它的每一片鳞甲、每一道纹理!
霎时,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陈诚顺着这刹那的刀光,凝视着水中的“精灵”!
他看到了造物主的神奇,这鱼身之中,竟藏着无数浓淡交织、千姿百态的绿意。
这些绿意不仅遮隐了它的肌肤,更铸就了它永恒不灭的魂魄。
鱼体内,有浓绿的林木、墨绿的山石、碧绿的潭水,共同汇聚成一部气势恢宏、雄浑通透、完美和谐的交响曲。
在这溢绿叠翠的鱼躯中流转不息,浓墨重彩、大气磅礴,令人深深陶醉、久久震撼!
见到这异象,陈诚忍不住惊叹:“厉害!想不到一条小小鲈鱼体内,竟然藏着世界,这难道就是……”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佛家常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若果真如此,看似微小的尘埃,或许便是另一个宇宙。
思及此处,陈诚下意识想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兴许只是某个庞大生物体内的一颗细胞,甚至连细胞都算不上。
旋即,他牢牢记住那缕缕绿色灵韵流转的纹理路线,再次举起厨刀,使出第二式——裁云手!
厨刀依旧是那把厨刀,却如同一瓣落叶无声无息飘入水中,又似一只温柔的手轻抚过鲈鱼的躯体。
若说“千瞬莲华”这门人间技法,是璀灿如流星的存在,象刚出笼的鹰隼般极速、绚烂而凌厉。
再看陈诚,他将厨刀从水中拿出,那鲈鱼依旧在轻轻晃动鱼鳍,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他却急忙走向汽车后备箱,取出提前备好的另一盆清水,端到灶台旁。
再次看向活鱼箱时,整条鲈鱼已浸在猩红血水中,身体不时轻轻抽搐。
陈诚连忙将鲈鱼取出,擦干它身上的血水放入新盆。
此刻才看清,鲈鱼两侧已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鱼腹也已被切开,里面的内脏与鱼鳃早已遗落在活鱼箱内。
这便是“裁云手”的威力!
于平凡中见不凡,看似未曾出刀,却能在保留食材生机的同时,悄然开膛破肚、杀生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