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镜头画面里……
男子手指摆弄的神韵,若云若仙。
乍一看,似在指畔绽开无数繁花,拨弄而起的响指清音,回荡于烟火里,有股让人心动的蓬勃与激昂。
如此这般,在陈诚双手操弄下,狰狞可怖的昆虫,像茧中蝴蝶破笼而出。
在饕客眼中,化为枚枚粉玉雕琢的嫩叶,身上似浸着清晨露水,荡漾出甜馨的微凉。
这赏心悦目之景,落在众人眼中,怎会不叫人抬起指尖,输入心底的赞叹。
且不论收看节目的观众是何反应,反观场内,大厨阵营中。
位于中心位置的乔镇东,眼神平静,细细观瞧着陈诚的一举一动,忽然眼底带着几分唏嘘,摇了摇头,低声喃喃:“云起啊云起,你个混小子……”
“当初就不该传你这门绝技,否则你也不会心心念念去找什么非凡之味。”
讲到这,自嘲一笑:“本该是你这混小子替师出战,唉……都到了这把年纪了,还得要拼命……”
说话间,乔镇东收起了原本笑眯眯的模样,圆润胖脸上多了几分肃穆。
瞧着陈诚那眉眼中的自信,自顾自低语:“赣鄱大地上的仙人洞中遗址,人们很早就便挖掘出存在于万年前烹饪所用的陶釜。”
说到这,眼底竟流露出几分敬畏,嘴里嗫嚅:“换句话说,厨师这个职业,怕不是已存在了万年……”
紧随其后,卷起衣袖,看了眼陈诚,眸中藏有唏嘘:“小时候学艺,命运使然让我遇到了位奇人,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撞见,没成想如今这叫陈诚的后生竟然也是个异士。看来江湖水深,果然不是我这一介膳夫敢觊觎的……”
旋即眼底闪着追忆,脑中不断有画面划出……
他依稀记得那日晨起时,细雨如断线的珠帘,轻轻敲打窗棂。
早饭过后,师娘吩咐他去山中摘点木耳,十二岁的他,面颊消瘦,身体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这怨不得别人,只因在那物资贫乏的年代,大多数人都是这个体型。
他穿着露出脚趾的破布鞋,照旧背起竹制背篓,等出了屋后,抬眼望去,满山在烟霭里浮青滴翠,象一幅尚未干透的水墨,生机盎然。
年幼的乔镇东,朝着山路攀爬,转眼已是晌午时分,那丝丝细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走累的他随便找了颗树,背倚着一屁股坐下。
就在他歇息之时,如夜枭般的凄厉声,忽然乍响!
这声音,似悲恸哭号,让这蜷伏于莽苍树林的瘦弱少年,当即吓得跳了起来。
下意识他放耳倾听,山风裹挟着草木的絮语,拂过寂静山林,然而这夜枭的啼鸣如撕破重重夜幕,在耳边久久回荡。
细细听来,象是某人发出的呻吟,可独自在荒郊野岭的他,听到这般动静,整个人如浸于粘稠、令人无法呼吸的惊惧里。
好在80年虽说物资贫乏,但人们尚未经历过后世繁华的洗礼,人心大多都是质朴的。
少年,壮着胆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须臾后,拨开挡在身前的植被,映入眼帘的是位佝偻着脊背的侏儒。
他身材矮小,却已头发花白,满脸褶皱!
乔镇东记得很清楚,那人个头比他这个小孩还矮一头,身着满是泥浆的军绿中山装,正躺在泥泞的山地理,捂腿呻吟。
十二岁的乔镇东,小心翼翼靠近,在距离此人三步外站定,磕磕巴巴道:“你…你……啷个咯?”
侏儒面色发青,当看到乔镇东第一眼,立马招手:“娃儿,你过来一哈,我被蛇咬了。”
闻言,乔镇东靠近两步,此刻才看清,这老者穿着胶鞋的脚踝上,有两个血洞,溢出的血液红中透黑。
“莫慌,我给你找人来!”
乔镇东急忙转身,当他正要迈开双腿,却被这侏儒老者叫住:“等你在这儿摸得很,蜗牛儿一样搬救兵?老子都躺板板喽,你来得正好,把老子背起,我认得解药!”
年少的乔镇东,怀着人命关天的质朴念头,只能照做将此人背起,然后顺着对方所指方向转悠。
没一会,在此人指点下,摘了大把花花草草,却见这人让乔镇东把他放地上,一把拿过他手中花草,放于嘴中大口咀嚼起来。
接着将嚼碎的草药,敷在了伤口上,约莫过了一两个小时,这人本是发青的面皮,开始变得红润。
就在这老人长舒一口气,十二岁的乔镇东却忽然大哭起来。
老者目露疑惑:“老子又没躺板板,你哭个锤子?”
“这么晚才回去,我师父肯定撅我,跑不脱!”
“你师父教你啥子?”
“做饭……”
听到这话,侏儒老人整个人一怔,转而无奈笑了笑,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罢了……”
说着在口袋,拿出巴掌大的红皮笔记本,塞于乔镇东手中。
一脸严肃道:“这里头是门硬火本事,你娃学到起,莫说别的,走遍五湖四海都能操得开,但得记好,不准在外头亮,听到没得?”
闻听这话,年少的乔镇东点了点头,转眼几十载过去,如今的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者。
感叹着时光荏苒,看到对面陈诚那年轻面庞,回忆这位年轻人自参赛起,那叫人惊艳的一幕幕。
乔镇东苦笑,低声呢喃:“我一直以为压箱底的本事,在这小伙面前,倒有点敝帚自珍。罢了罢了,一天到晚当个宝贝捂着,今天也拿出来试试手。”
只见,乔镇东撸起袖子,凝视着砧板上被掏去内脏,焯过沥干水分的爬沙虫,道了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