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声刻意拉长的“驾到”还在空中回响时,深紫色的檀木轿子已被四名轿夫吃力抬过空地。
轿杠发出沉闷“吱呀”声,仿佛在哀叹这不合时宜的重量。
待轿子落地,轿帘掀开,一双灰白休闲鞋踏出。
那身石青色亲王蟒袍,看样子造价不菲,然而袍服之下,两条深蓝色牛仔裤配着那休闲鞋,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哎呦喂!咱大清王爷,如今也走混搭风了?”一声戏谑,打破了寂静。
“你懂什么,这叫新派复古,满清遗风碰撞街头嘻哈!”
“哈哈哈,我看是横店一日游的风格吧!哥们,你这身行头,跑龙套一天能挣五十不?”
“五十?抬举他了!没见现在辫子戏都凉了么?能管个盒饭就不错了!”
刺耳哄笑声中,永夜消瘦的脸颊上,肌肉微微抽动。
他抬起眼,目光如淬毒利刃刺向前方,那双纯黑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一群身穿洁白狩衣的玖菊神膳流术士鱼贯而入,步履无声。
他们每人手中捧着面巴掌大的玉盘,玉盘上有十三道刻痕,内里填充着夜光贝与秘银,正散发出幽幽蓝色光晕。
这群人迅速散开,将中央空地围成标准的圆圈,玉盘上的光晕彼此连接,构成繁复和谐的图景,隐隐与天上星辰遥相呼应。
术士们双手结印,操着古老而含糊的日语,齐声低吟:“十三重磐石之基,镇封海脉,涡卷之瞳,映照虚妄,禊祓之印,界定内外!”
最后四字,如重锤落定:
“封绝,已立!”
吟诵声落,无形的压力轰然降临!
仿佛空气变成了实物,围观的喧哗戛然而止,源自本能的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头。
那位被称为社长的老者,与饕餮门的“王爷”永夜,各自取出略大的玉盘挂于胸前。
他们被人服侍着在圈外坐下,观赏这场困兽之斗。
沙耶子越众而出,冰冷视线扫过对面躁动不安的人群,声音清冽:
“诸位刚才,不是笑得很欢么?”
她微微扬起下巴:“那么,正戏开始,第一阵,你们派谁?”
“我来!”
性格冲动的廖师傅大吼,声若洪钟。
押解人员立刻将束缚着他的金属床推入那被狩衣术士围出,直径百米的结界内。
咔咔!
清脆金属鸣响传来,牢牢锁死在廖师傅身上各处的金属束缚带自行弹开!
廖师傅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他看似随意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发出噼啪轻响,但那双锐利眼睛却如鹰隼扫视四周!
结界之外,无数黑洞洞枪口自始至终都瞄准着他。
当即,心下明了,无论胜负,今日绝无生路。
既然如此,不如焚尽此身,战个痛快!
于是他扭了扭脖子,看向对面,声如砂纸:“老子准备好了,你们那边,谁来送死?”
“我!”
玖菊神膳流阵营中,一名身材矮小、年纪不过三十的男子应声而出。
他手提精致漆盒,面无表情踏入结界。
此人无视廖师傅,径直打开食盒,取出内里早已备好的神馔……
洁白米糕、风干鱼鲞、清酒盐堆,躬敬置于地面,随即伏身跪拜,用空灵而诡异的腔调诵念:“神馔既出,鬼神皆惊,英灵,召来!”
话音未落,平地陡卷阵阵阴风,带着刺骨寒意,结界内的光线都随之黯淡了几分。
廖师傅见状,嗤笑出声,双臂猛然一振:“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只掌握了人间技艺的雏儿!”
言罢,他十指如穿花蝴蝶般翻飞舞动,道道无形气息涌出,竟于虚空中勾勒出种种食材虚影!
活鱼跳跃,青菜滴翠,稻穗低垂……
浓郁生命气息与烟火气瞬间冲淡了周围的阴森。
他双手虚握,如掌铁锅,以自身澎湃的气血、意念为火,拿红尘百味为料,进行无声而狂放的烹饪!
转眼,他双手虚托,一团凝聚了人间烟火、众生百态的璀灿佳肴在其掌心浮现。
就见廖师傅怒目圆睁,发出震耳欲聋的暴喝:“以这红尘为鼎,众生为飨,英灵,召来!!!”
轰——!!!
结界内,狂风大作!
并非单一阴风,而是既有冰寒刺骨、鬼哭隐隐,也有热浪滚滚、带着炊烟的人气!
两股不同能量疯狂对撞、纠缠,卷起漫天尘埃,屏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待混乱能量风暴与烟尘稍稍平息,结界内,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已悄然屹立于各自召唤者身前。
此时烟尘尚未落定,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场,已如有实质开始对撞、挤压,气流随之发出低沉呜咽。
待到阴风散尽,尘埃落定,人们这才看清对方英灵的真正面目。
玖菊神膳流那边,英灵身形如刀,左眼上的黑眼罩为其平添几分狠厉。
此人身穿蓝色浪人服,随意站在那里,右手轻搭于腰间刀柄上。
这人微微仰头,身为英灵的他察觉到不对劲,这是只有英灵才能看到的现象!
就见苍穹之上仿佛笼罩着一张无形落网,而方圆百米内,却布满了星辰,构筑出一个无比坚固的牢笼!
尤其是头顶上那七颗星辰虚影,尤为刺眼。
见状,这人独留的右眼瞥向身后召唤者,音色沙哑:“你以神馔唤我,竟然把我带到这么一处绝地?!”
此人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有刀刃般的锋利。
召他而来的人,忙跪地磕头:“阁下,实不相瞒,我将与西方之人死斗,双方都是赌上性命,此次之战,只为给我东瀛夺取更多天命气运,纵使身死也无怨!”
闻言,这英灵抬头看向那空中闪铄的北斗七星,忽而冷冷狞笑:“也罢,既如此,我便好好会一会西方的外来者!”
而在界外,陈诚朝一旁观战的楚云起问道:“这人是谁,你知道吗?”
“看他这独眼的模样,当初我去东瀛复仇时,曾好好研究过东瀛的一些知名人物。这家伙应该就是柳生十兵卫,是号称剑圣柳生石舟斋之孙,有传言说此人剑法狠辣凌厉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