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食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股气势震住了。
林业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心中一股热流涌过。
他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
“开饭。”
高尚此刻在连部办公室，沉默的坐着，象一尊雕塑。
他的心被掏空了一大块，风一吹，四面漏风，又冷又疼。
林业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根烟。
“连长。”
高尚眼皮都没抬，直接从自己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
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抖了半天才抽出一根。
“咔哒”一声，火苗点燃。
他猛吸了一大口，烟雾喷出来，遮住了他发红的眼框。
“老子的兵，与其让其他连队给瓜分了，倒不如便宜了你小子。”
高尚的声音沙哑，象是在跟自己较劲。
“好歹你也是从我这儿出去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那微微颤斗，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舍。
林业沉默地点了点头，郑重道：“放心吧连长，钢七连的兵，走到哪都不会丢七连的人！”
“滚，滚犊子！”
高尚骂了一句，猛地把烟头摁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别在这儿跟老子煽情，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蛋！看着心烦！”
他嘴上骂着，手也伸了过来，一把将林业往门外推。
力道很大，不留情面。
“砰！”
办公室的门被狠狠甩上，震得门框都在颤斗。
门上那块“七连连部”的旧牌子，也跟着晃了晃。
门内，再没了半点声音。
林业定在门外，静静地站了十几秒。
他知道，门后那个男人，用他自己暴躁的方式，送他最后一程。
这一推，是祝福，也是嘱托。
“连长，保重。”
林业在心里默念一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转身下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淅。
楼下，运兵卡车已经发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二十九个身影背着行囊，在车旁站成两列。
看到林业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眼神里有不舍，有迷茫，但更多的是对林业信任和决绝。
林业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翻身一跃，跳上卡车。
他站在车上，沉声开口：“全体都有，登车！我们的战场，在更远的地方！”
“是！”
战士们动作迅捷，鱼贯而上。
卡车缓缓驶出营区。
门口的哨兵，庄严敬礼，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
运兵卡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柴油味和尘土味混在一起，钻进车厢。
车厢里，战士们背靠着背，沉默地抱着自己的背囊，没人说话。
林业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心中愈发沉重。
他思索着他们这个部队的未来，越想越觉得压力山大！
虽然文档里写得明明白白，让林业主导创建一支蓝军部队。
他的理论和抱负，似乎终于有了可以一一施展的舞台。
但现实，远比文档上的命令要骨感得多。
说白了，这只是一个刚刚组建的试点单位。
除了那一纸任命和军区领导的口头支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编制要自己去争取，装备要自己去申请，兵要自己去挑
甚至，连个正式的番号都还没影。
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按照军区文档的初步规划，准备将这支新部队的驻地，划分到特种大队所在的营区，方便资源共享和协同。
林业看到这一条，眉头就皱了起来。
特种大队固然是全军区的精锐，但他们的作战理念和训练体系已经根深蒂固。
把自己的队伍放在别人家的后院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难免会受到影响，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被同化。
他要的，是一张白纸，好让他不受任何拘束，尽情挥毫泼墨。
更重要的是，他要搞的是全新的军队！
一个独立、不受任何干扰的环境，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如果第一块基石就放歪了，那后面的大厦终有倾复之日。
不行，这个驻地，必须得换！
念及此，林业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特批给他的卫星电话。
看到这玩意儿，车厢里好几名战士的眼睛都直了。
他们认得，这是只有高级指挥官才能配备的玩意儿。
林业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威严又熟悉的声音。
“喂？哪位？”
“首长好，我是林业。”
电话那头，正是西南军区副司令，李显国中将。
“哦？是你小子？哪来的我的电话？怎么，人还没出铁虎团，就来我这儿叫苦了？”
李显国一开口就直接把路堵死。
“我可先告诉你，别想打我这儿的主意！所有资源都只有最基础的份额，至于之外的，自己想招去”
“报告军长，不是叫苦。”林业的语气平静而躬敬。
“我就是来提个小小的建议”
“建议？”李显国来了点兴趣。
“什么建议？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憋着什么坏水。”
“关于驻地的问题，文档上说安排在特种大队那边，我觉得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李显国反问。
“特种大队的训练设施和后勤资源都是全军区顶尖的，把你们这支新队伍放那儿，是让你去占便宜，懂吗？”
“报告首长，我懂。但正因为如此，才更不合适。”
林业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我们这支部队的定位是合成化的蓝军，是磨刀石。如果从一开始就和磨砺的对象靠得太近，甚至使用同一套训练资源，就会失去神秘感和对抗的突然性。
“我希望我的部队，能成为一支出鞘就见血的奇兵，而不是知根知底的陪练。”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李显国显然是在细细品味林业的话。
这小子，看问题确实比别人深一层。
“那你小子想怎么样？总不能让我凭空给你们变出一块地来吧？”
“报告首长，我听说，军区东边的龙脊山，有一座新建成不久的综合训练基地，一直还没确定最终的归属单位”
林业终于图穷匕见。
“龙脊山？！”
李显国声音一下就高了八度。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你知道建设这处基地军区花了多少钱吗？”
“你知道那本来预计是给哪支部队配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