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丁小宁而言,假期是一种煎熬。
训练场上的肌肉酸痛和汗水,能让他感到踏实。
可一旦闲下来,那种无处安放的空虚就随之而来。
他不想玩手机,屏幕里的花花世界只会让他觉得虚假。
他更不想躺在床上,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腐烂。
他想走出去,用双脚去丈量土地,用眼睛去看真正的山水人间。
他向连部打了报告,理由很简单。
体察驻地风土人情,了解驻地群众生活。
理由很扯淡,不过刚刚演习完,战士们心里的弦都还紧绷着,再说本来就是假期,所以
连队指导员大笔一挥,半天假,直接批了。
驻地附近的小镇。
路边是低矮的砖瓦房,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丁小宁买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不是因为嘴馋,只是因为看到身边很多年轻男女手里都拿着,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时尚一些。
他随便找了个水泥阶梯坐下,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一口咬下,山楂的酸和糖衣的甜在嘴里炸开。
有那么一瞬间,丁小宁真的松弛了下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正在享受假期的年轻人。
这份宁静,脆弱得象一层窗户纸。
“臭婊子!让你陪哥几个喝一杯,是看得起你!”
一声尖利的叫骂,刺入丁小宁的耳膜。
丁小宁的眉头瞬间皱起,目光循声望去。
不远处,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正拽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背包。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同伴,正抱着臂膀,戏谑地起哄。
“松手!你放开我!救命啊!”
女孩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挣扎,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黄毛笑得更加淫邪,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了几分。
“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用!跟哥几个去喝一杯,喝高兴了,这包就还你。不然,今天你别想走!”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
大多数人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丁小宁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那女孩无助的眼神,那黄毛嚣张的嘴脸,周围人麻木的神情
他想起了那床被抢走的新被单,那两个老兵嘲讽的眼神,周凯不问青红皂白,官大一级就对自己劈头盖脸的臭骂
那种被欺凌的压迫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他将剩下半串糖葫芦轻轻放在阶梯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哟,来了个管闲事的?”
黄毛注意到了丁小宁,特别是看到了他那一身笔挺的军装。
他非但不怕,用一种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丁小宁。
“怎么,当兵的了不起啊?想英雄救美?”
黄毛身后的一个同伴也跟着怪笑起来。
“哥们儿,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们哥仨的闲事,你管不起!”
丁小宁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黄毛,那眼神,象是在看一个死人。
被这种眼神盯着,黄毛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但随即,被挑衅的愤怒就压倒了那丝不安。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他恼羞成怒地松开女孩的背包,伸手就朝丁小宁的胸口推去。
“给老子滚远点!”
在黄毛的手即将触碰到他军装的瞬间,丁小宁动了!
他后发先至,死死扣住了黄毛推过来的手腕!
黄毛脸色一变,想把手抽回来,却丝毫动不了!
丁小宁面无表情,手腕发力,向着反关节方向猛地一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没能完全冲出喉咙,丁小宁的膝盖已经抬起。
连续三记凶狠的膝撞,结结实实地顶在了黄毛的小腹上!
“砰!砰!砰!”
“呃”
黄毛的惨叫被硬生生憋了回去,疼的眼珠子瞬间凸了出来。
整个人象一只被煮熟的大虾,猛地弓起身子,口水从嘴角溢出。
最后,丁小宁松开手,像扔垃圾一样将他甩了出去。
黄毛软绵绵地摔在地上,抱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整个过程,从出手到结束,不到三秒。
干净,利落,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暴力美学。
之前还在起哄的另外两个地痞,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丁小宁冰冷的目光扫向他们。
“扑通!扑通!”
那两人象是收到了某种指令,竟是同时疯狂道歉。
“大哥!我们错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好!”。
紧接着,雷鸣般的叫好声和掌声轰然爆发。
“好样的!军人同志!”
“打得好!就该这么收拾这帮人渣!”
“太帅了!兵哥哥!”
被解救的女孩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激动和感激。
她走到丁小宁面前,不停地鞠躬,泣不成声。
“谢谢你,军人哥哥谢谢你”
丁小宁看着女孩,眼神中的冰冷稍稍褪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回到台阶旁,拿起那半串糖葫芦,默默地离开了。
当天下午,镇医院。
黄毛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是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
医生拿着x光片走进来,瞥了他们一眼,语气平淡。
“右手腕骨骨裂,腹部软组织挫伤。想好得快就少动气。”
黄毛的一个同伙在旁边添油加醋,声音又尖又细。
“哥,那个当兵的太不是东西了!一句话不说就下死手!”
黄毛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慢慢转为了怨毒。
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口气,他咽不下!
黄毛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去!给我报警!不!直接去武装部举报!就说有军人在街上无故殴打人民群众,致人重伤!老子要让他脱了那身皮!”
县人民武装部,接待室。
一个头发花白,但肩背笔直的老干部正慢悠悠地喝着茶。
门被推开,黄毛在他两个同伙的搀扶下,一脸悲愤地冲了进来。
一屁股坐在王对面,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王部长!您可得为我们老百姓做主啊!”黄毛声泪俱下。
“我就是看那个小姑娘好象迷路了,好心上去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结果那个当兵的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打人啊!”
他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腕。
“您看!这就是证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部长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他在这里坐了二十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这几张脸,他看着眼熟,镇上出了名的街溜子。
“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王部长的语气不咸不淡。
黄毛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喊:“我们是受害者!凭什么查我们!”
“在我这儿,没有受害者和加害者,只有当事人。”
王部长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配合调查,是你们的义务。”
二十分钟后,丁小宁被客客气气地请了过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军装,脸上没什么表情。
走进接待室时,馀光瞥见了坐着的黄毛三人,眼神冷了一瞬。
他知道,自己可能惹祸了。
可他心里没有一丝后悔,只有一种麻烦来了就扛着的平静。
“丁小宁同志,他们举报你无故殴打群众,致人右手骨裂,你有什么想说的?”
丁小宁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声音清淅。
“报告,我没有无故殴打群众。是他们三个人,当街抢夺一个女学生的背包,出言侮辱,并且首先动手推我。”
黄毛立刻跳了起来:“你胡说!我们没有!你这是血口喷人!”
王部长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安静。
目光重新落回丁小宁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刚刚我派人去镇上调查了一下,走访了十几个目击群众,事实确实是他们三个骚扰女学生在先!”随即他话锋一转。
“你见义勇为是好事,但出手要有分寸。把他的手腕打到骨裂若是防卫过当,性质就变了。”
丁小宁沉默了,他确实没想过什么分寸。
在那一刻,他只想赶紧解决掉对方。
看着沉默的丁小宁,王部长心里叹了口气。
王部长挥挥手,让干事把黄毛三人带到隔壁房间等着。
接待室里只剩下他和丁小宁两个人。
王部长的语气缓和了些,一脸无奈。
“最近要搞改革,全军上下都在抓作风纪律!你这个时候出这种事,就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