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负王爷所托,潜伏在小皇帝身边多年,今夜,终于完成了您交代的刺杀任务!”
“只要再杀了摄政王,这天下,就是您的了!”
他话坠地,所有人目定口呆。
南太傅……是明王的人?!
为何这些年他们半点都没察觉出来?
雪粒子簌簌砸在琉璃瓦上,混着呼啸北风都压不住在场所有人骤然炸开的抽气声。
就连明王身边的亲卫都恍然失神,纷纷面露震惊之色。
他们知晓王爷在京中布下了诸多暗棋。
却从未想过,最关键的一颗棋子,竟是潜伏在皇权中心多年的南太傅!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雪片落在众人发间、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却无人顾及拂去,只目不转睛注视一脸茫然的明王。
萧令洵起初以为南元义想要杀自己,不想他竟对着自己跪下,还来了一句惊骇之语。
他大脑懵了几息,馀光在触及气绝身亡的小皇帝和拥着姜虞立在丹陛之上的萧令舟,立马反应过来。
“南元义,你休要诬陷本王!”他怒目圆睁:“本王何曾让你刺杀过小皇帝?”
南元义这个时候说这话,摆明了是要将小皇帝的死扣在他头上。
借朝臣之口、天下之怨,将他钉在谋逆弑君的耻辱柱上!
好让萧令舟这个女婿能够名正言顺登基为帝,还不带半点污名。
在场所有人,甚至他南元义把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真是好一招毒计!
“王爷,小皇帝已死,六莲门现在听您号令,您何须再惧?”南元义握紧手中剑站起身:“您放心,属下马上就召来死士,定能带您杀出重围,夺帝位!”
不等萧令洵说话,他从腰封中拿出信号弹。
拉响后,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冲夜幕,如凝血般映红了半边天际。
不一会儿,随着尖锐破空声消散,宫墙之上载来整齐划一矫健轻盈脚步声。
那声音伴随寒凛风声,震得黛瓦上积雪扑簌簌而落。
眨眼间,数百名黑衣死士如鬼魅般涌现,蒙面遮容,露出的眼睛皆泛着森寒冷光。
若单凭南元义说的那些话,尚不足以证明他是明王的人。
但他直接将死士召来保护明王,就是变相化为铁证,让人不得不信服他说的都是真的。
倾刻间,现场气氛凝结如冰,风雪呼啸声在空旷宫门前回荡,衬得那份死寂更加令人窒息。
南元义举着门主令下令:“六莲门众人听令!护明王突围,凡阻拦者——格杀勿论!”
“杀!”
萧令舟将姜虞护在身后,手中长剑横亘胸前,寒光映进他漆暗不见底眸中,令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威冷肃杀之气。
有甲兵相护,还有苏月卿从西角门带来的援兵,萧令舟未出手,死士悉数被诛杀。
随着身边死士一个个倒下,南元义任风雪肆虐自己残破不堪身体,摇摇欲坠单膝跪地,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笑。
他终于……不用再杀人了。
“慢着!”眼看甲兵要对南元义动手,姜虞出声制止,抓着萧令舟的手紧了紧。
对上她泛红眼框,萧令舟立马心领神会。
他眉眼间冷冽褪去,将她手拢入掌心,吩咐甲兵:“把人抓起来,关入天牢,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对南太傅动用私刑。”
“是!”
甲兵将南元义双手反剪在身后押走,他全程没有一点反抗。
至于明王,谋反证据确凿,还杀了小皇帝,萧令舟直接下令就地处置。
“不是本王!不是唔——”
他试图辩解不是自己指使南元义杀了小皇帝,嘴被甲兵强行捂住。
“血腥,阿虞别污了自个的眼。”萧令舟高大身躯挡住姜虞视线,将她罩在阴影里,用自己掌心的体温暖着她冰凉的手。
脑袋埋在他胸膛,姜虞心底里翻涌的情绪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想不通南元义为何要这么做。
明明小皇帝已经死了。
明明他已经拿到了解药,不再受任何人威胁。
为何还要召来死士把自己往绝路上送?
萧令舟看她脸色发白,骨节匀长的手轻抚她脸颊:“阿虞,别为你爹的事伤神,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太累了,去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姜虞脑子一团乱麻,她抬眸,眼神迷罔望着他神姿清隽五官,木然启唇:“你不会杀我爹的,对吗?”
萧令舟凝着她妍雅清丽的脸,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恩”。
深知她是个没安全感的人,他从怀中拿出自己那枚双鱼佩放入她手心:“看管天牢的铁甲兵只认玉佩不认人,两块双鱼佩都在你手里,没有你允许,谁也动不了你爹。”
“去吧阿虞,去长宁殿好好睡一觉,一切自有我来处理。”
姜虞点点头。
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她留在这儿反而是拖他后腿。
亲自送姜虞到长宁殿歇下,调遣重兵在殿外把守保护后,萧令舟又带着一身疲惫去处理烂摊子。
尽管他提前洞悉一切做好了部署,但仍死了不少人。
宫道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血腥味与雪寒气交织在一起,刺鼻又刺骨。
伴随除夕夜烟花炸响的,还有帝崩的丧钟。
“咚咚”声悠长而悲穆,八声八响。
声音穿透千家万户,传入沉浸在新春喜悦中的每一个人耳里。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没区别,因而心中并没有过大情绪波动。
只最初惊叹了一句皇帝死的过于突然,之后该守岁守岁,该唠家常的唠家常。
那巍峨皇城里发生的一切,与他们全然没有半点干系。
只有被禁足慈宁宫的赵太后,在听到丧钟的那一刻,浑身骤然一僵,一把挥开男宠从榻上起身。
“败……了!”
她步子趔趄,华贵凤袍下摆扫过满地狼借的酒盏,头上珠翠钗环晃动碰撞,发出细碎又慌乱的声响。
“皇儿,哀家的皇儿!”她叫声哀悯,神情悲怆,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惊惶。
她知道,这十多年的天家富贵,终是……到头了。
与此同时,皇宫某个角落里。
一道鬼祟身影看着来回巡逻的铁甲兵,愤懑的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