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侧传来萧令舟寒凉薄冷讥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望着萧熠那张稚嫩煞白的脸,他眸光幽沉道:“皇上还真以为,明王是真心想帮你?”
“他这些年在北疆招兵买马,勾结北狄为祸边境,早就意图谋反,眼下除掉你我,他就能顺利登基。”
“你觉得,他能自己当皇帝,凭什么会帮你?”
他的话如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进萧熠心脏,又猛地搅动,将他心底仅存的希冀搅得支离破碎。
他跟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冰冷柱子,寒意顺着衣料渗入肌理,却远不及的心口升起的阵阵刺骨寒凉。
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利用明王杀萧令舟,到时自己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不成想引狼入室,自己也成了砧板上鱼肉。
可要他就此认输,绝不可能!
就是死,他也要将这趟水搅浑。
他握紧拳头,面向萧令洵:“明王,只要你为朕办一件事,朕可以主动禅位!”
不等明王表态,他指着下方一众臣子:“朝中重臣在此,大昭的半壁江山就在此,你就算当上皇帝,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屠戮殆尽。”
“与其以后被人说得位不正,朕主动禅位于你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明王眼眸微眯,饶有兴致的放下手中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熠定了定心神,心中对自己这招鹬蚌相争计策的成功有了六成把握。
“朕就一个条件,”他拉长尾调,手指的方向调转至萧令舟。
“——杀了摄政王!”
萧令洵晦暗不明眼神顺着他手指落在萧令舟身上,并未立马作态。
整个乾清宫被纷飞的漫天大雪裹得严严实实,夜风卷着雪沫子打在殿门前盘龙柱上,簌簌作响。
呼啸寒风拍打在乌泱泱士兵甲胄上,发出沉闷脆响,浓肃凛威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之际,萧令洵忽的仰天长笑。
那笑声破云裂帛,带着几分癫狂的快意与俯瞰众生的桀骜,震得周遭雪沫子簌簌坠落。
“九弟,看来咱们这位小侄子也没那么愚蠢,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借刀杀人。”他略一停顿,手中剑在空中划过冷冽弧影,杀意腾现:“记住了,是他萧熠要杀你,到了九泉之下别报错仇。”
他微侧眸,对着身后士兵下令:“谁能杀了摄政王,本王赏黄金万两,封他为万户侯!”
他的话瞬间点燃了士兵心中贪婪野火,黑压压兵阵里响起细碎甲胄摩擦声。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萧令舟,象极饿狼盯上了一块肥美的肉。
萧令舟凉薄的唇动了动,无甚表情的模样清越华贵,沉着冷静的出奇:“皇兄好歹也读过书,怎的连‘骄兵自败’这四个字都不懂?”
他话落,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倏地从外涌来,将乾清宫外围层层渗透。
“这……”
“不好,有埋伏!”
不知谁说了一声,萧令洵手底下士兵面面相觑,全都慌乱起来。
“王爷,我们被包围了。”沉镜安望着持长矛不断涌现的士兵忙禀道。
萧令洵脸上只浮现短暂惊慌,很快又镇定下来,眼中折射出一抹寒光:“怕什么。”
“咱们还有十万大军候在城外,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全部进城,只要宫门一开,这天下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沉镜安奉承道:“王爷说的对,我们有十万大军,摄政王手中只有京中两万士兵调动权,就算加之三万苏家军,也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
富贵险中求,沉家祖上就是跟对人,才得以官拜一品大将军。
如今没落,那他沉镜安就带沉家再恢复曾经那份荣耀风光。
谢惊澜以为从他手中夺走苏月卿就赢了吗?
可笑!
他原本还想通过与苏家的联姻让沉家势力重回京城,现在看来,与其靠联姻,倒不如直接谋反来的快。
等明王得了天下,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一个谢惊澜,还不是任他处置。
他会让苏月卿看看,她弃自己嫁谢惊澜就是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看到,她到时跪着求自己的画面了。
就在他神游幻想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人上人时,萧令舟的人已将乾清宫围的水泄不通。
并且,一道他最不愿意听见的男音打破了诡谲的沉默:“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沉镜安望着一身红色官服的谢惊澜从身边经过,瞳孔蓦地放大。
他看向角落里,跪着的那名和谢惊澜脸一模一样的官员,眼中满是惊骇。
怎么会有两个谢惊澜?
在场除了他,同样震惊的还有萧令洵与萧熠。
不同的是,萧熠只愣了一瞬,沉厉双眸就不着痕迹看了眼身侧的小景子,额间隐约浮现青色的脉络。
“谢大人这架势朕瞧着不象是救驾,倒象是来逼宫的。”横竖落在明王与摄政王哪一方手上都不会有好结果,萧熠索性装都懒得装了。
谢惊澜行礼作揖:“臣不敢。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萧熠怒拂袖,讥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谢大人就没必要再演戏给外人看了。”
“谁不知你是摄政王的人,忠心朕?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看来皇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直缄默的萧令舟毫不留情面出声。
“你……”萧熠气的胸膛上下起伏,眸色微敛,眼中蔓上阴鸷:“输赢未定,皇叔莫要得意的太早!”
“是嘛?”萧令舟迎上他目光,看向被甲兵围在中间的萧令洵与沉镜安:“别等了,你们的十万大军不会来了。”
萧令洵两人脸色微变,就见他从袖中拿出一枚兵符掷出,直直落在两人跟前。
“啪嗒”一声,坚硬如铁的兵符……
竟……断了!
沉镜安慌忙拾起兵符,发现正是半个多月前自己交给手下副将、命他拿着去边境调十万大军来京城的兵符。
他当时只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确定兵符还在就没仔细看。
现在想来,兵符早就被人掉包了!
攥着断掉的兵符,沉镜安目眦欲裂。
是苏月卿!肯定是她做的!
他从苏月织口中知道她是为沉家兵符才答应嫁他后,就严藏兵符,平日里根本没有拿出来过。
饶是如此,兵符还是被盗了!
一切都完了!
没有十万大军,他和明王拿什么和摄政王斗?
刹那间,他身体如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面色惨然的骇人。
显然,明王也看出局势彻底于自己不利了,拔高音量厉喝:“想要活命,就随本王,杀!”
他声音振聋发聩,所有士兵只得拿起武器与谢惊澜带来的兵厮杀起来。
可惜,败局已定,不过半刻钟,明王带来的五千精兵被悉数拿下。
“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被反手钳住押着跪在地上,明王还在发出不甘怒吼。
在士兵混斗间隙,萧熠想带着人跑,被甲兵拦住去路。
他看向周身气势凛如渊海,提剑逼近的萧令舟,竟是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断往后挪动身子:“朕是皇帝,你不能杀朕!”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萧令舟剑尖划过地面,带起滋啦声响,形同催命鬼魅般:“皇上,这是臣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
望着萧熠失了血色的脸,他口吻漠然道:“下辈子,别再投生皇家了。”
眼看锋寒的剑向自己挥来,千钧一发之际,萧熠馀光触及一道带来希翼的身影,大喊:“老师,救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