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郭大市附近,一处单进民居。
毛大眼、李武安率领十名老卒守在正屋前。
“明公,那刘灵功就在屋内!”
陈雄带着徐纥快步走来,孙腾、徐书老、赵仲礼、李孝则等人紧随其后。
徐纥面容冷峻,点点头没说话。
陈雄使眼色,李武安挥手令一众老卒撤走,毛大眼推开屋门便退到一旁。
“明公请!”
徐纥站着不动。
徐书老挎刀大步走进屋子,确定屋内只有刘灵功一人。
见徐书老检查无误,徐纥才抬脚入内。
陈雄跟在身后,却被赵仲礼拦下:“劳烦陈将军在外等侯,主公审问完贼人,再与将军细谈不迟!”
赵仲礼微笑拱手,和李孝则跟在徐纥身后进入屋子。
徐书老看他眼,面无表情地闭拢屋门。
陈雄让毛大眼率领兵卒先回明园,李武安留下等他,和孙腾坐在偏房等侯。
“事关重大,徐公亲自审问也是怕消息有误,坏了谋算,你不必多心。”
见陈雄不说话,孙腾反倒安慰道。
陈雄道:“今日徐公只带徐书老、赵仲礼、李孝则三人前来,说明在一众僚佐幕客里,三人最得徐公信任。
我在想,今后你我二人投在徐公门下,究竟该以何种身份立足?”
孙腾笑道:“只要陈郎统领好明堂队,练好兵马听从徐公号令,为朝廷平乱剿逆,徐公必以心腹待之!
反倒是愚兄我,身无长技只有一张不烂舌,要想博得徐公青睐只怕不易。”
陈雄又道:“孙君可曾想过,我们献上刘灵功投效徐公,身上难免烙下‘恩幸党人’印记。
远的不说,徐公当年投赵修,也曾一度风光富贵。
可一朝失去天子恩宠,也难免落得个免官流徙,乃至获罪身死的下场。”
孙腾一愣,“陈郎之意是”
陈雄一指斜对面紧闭屋门的屋舍:“投效徐公的同时,我们也不能让自己失去退路!
朝局诡谲难测,如徐公这等恩幸宠臣,一朝得势,也可能一朝失势!”
孙腾拧紧眉头,若有所思:“陈郎所说的退路是太后!?”
陈雄拍拍他肩:“孙君切记,投效徐公是为接近太后,博得太后青睐,才是我们最终目的!
明堂队不是徐公私兵,将来某一日,你我姓名,一定能被太后知晓!”
孙腾激动起来,“若能为太后所知,青云直上不在话下!”
孙腾一脸佩服地看着他:“今日方知,陈郎在仕途上有如此野心!”
陈雄笑了笑,不置可否。
野心?或许有,可能的确不小。
一开始他只想跑路去晋阳抱大腿,可惜事与愿违。
下定决心跻身于大魏朝堂攫取权力,其初衷也是为保命,谋求将来能在乱世里自保。
不知几时起,他发觉自己对权力本身开始有所追求。
或许是殖货里那一缸人腌给他的冲击太大,乱世人命如草芥,那一刻彻底具象化。
或许是勋品裨将军之职让他初领兵权,指挥兵卒血战杀敌,为己所用的掌控感令人着迷。
又或许是看到陆氏投纳家赀,只为求得自己庇护。
他不过是个小小勋品幢主,手下有一二百羸兵,便能让明园内的数百口人为之效力。
假如他封官拜将,赐爵授勋,麾下成千上万精锐之军枕戈待命,又能吸引多少贤才良士俯首听用?
这一切,都是权力在背后推波助澜。
总之原因很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既然他只把徐纥当作垫脚石,今后难免出现利益冲突之时。
提早给孙腾画下大饼,也是怕他对徐纥死忠卖命。
小半时辰后,屋门打开,徐纥几人相继走出。
陈雄和孙腾忙走出偏房迎上前。
“陈郎真乃福将也!”
徐纥笑眯眯地看着他,连称呼都变得亲切许多。
赵仲礼、李孝则也是面带喜色,看向陈雄的目光也变得和善起来。
刘灵功已把弥勒教全盘阴谋交代清楚,掌握这些机密,彻底拔除弥勒教乱贼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
这在太后面前可是泼天大的功劳。
徐纥立此大功,就能一改缺乏政绩功勋的尴尬处境。
弥勒教是造反势力,是大魏统治阶层共敌。
徐纥将其铲除,不光太后会嘉奖他,宗室王公、勋贵、士族门阀都会感激他。
这简直是一次即赚人情更得实利的立功机会。
身为僚佐属官,赵仲礼、李孝则这些人也能跟着受益。
唯独徐书老还是一副死人相,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陈雄谦恭姿态做足:“明公福泽绵厚,该当立此大功!
彻底复灭弥勒教潜藏在洛阳的势力,需要调动各方人马予以配合,也只有明公执掌此事,才能一举荡平妖贼!”
徐纥捋须哈哈大笑起来,越看陈雄越觉得顺眼。
孙腾馀光偷瞟陈雄,眼神有些古怪。
陈郎面貌忠厚,不想奉承话竟说得如此顺溜,都快赶上他了
徐纥笑道:“照此说,这刘灵功是你在殖货里剿贼时抓获?”
“正是!”陈雄道。
徐纥笑容愈盛。
陈雄捉到刘灵功,原本可以交给谷楷处置,却十分机灵地藏起来,特地带来献给他。
这说明,眼前这位年轻人,一开始就打算投在他门下效力!
有眼光!
就喜欢这种有能力、有远见、有决断的寒门才俊!
“你说说看,如何安排才能一举扫清贼寇?”徐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陈雄沉吟起来。
“但说无妨!”徐纥笑道。
陈雄拱手,想了想道:“谷楷手里有慈胜之,必定知晓一部分计划。明公可奏请太后,联合谷楷出动禁军,将计就计在盂兰盆节当日,一鼓作气扫灭贼人!”
徐纥笑道:“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陈雄微微躬身。
徐纥负手踱了两步,“贼寇法真也就是刘灵助密谋多时,如果此刻派兵抓捕贼人,必定会打草惊蛇。
此次若不能将其抓获,今后再想找到他可就难了。
再有三日便是盂兰盆节,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入宫求见太后!
尔等暂且候命,听我一一调派!”
陈雄、孙腾、赵仲礼几人齐声拱手称喏。
徐纥看了眼陈雄、孙腾,“明堂队所有兵卒调归营地,限明日傍晚之前点验完毕,但有不从者依军规惩处!”
“卑下遵命!”二人应道。
徐纥又对陈雄道:“兵马操练由你全权负责,等侯军府征令,协助禁军歼灭乱贼!”
陈雄当即领命。
此次剿贼全城联动,徐纥如果作为发起人,必定不会让明堂队躲清闲。
在朝廷已有准备的情况下,弥勒教败亡已成定局。
反正是白捡功劳,何乐不为。
徐纥又叮嘱一番,带上僚佐仆从乘车离去。
刘灵功也被徐书老带走。
如此重要的人证,自然不可能留在陈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