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助当年在幽州,掀起的弥勒教动乱声势不小。
他也因此成为和法庆、法秀、李归伯齐名的人物。
并称弥勒教三大妖人。
陈雄提起刘灵助,陈雅年马上想起是谁。
得知刘灵助化名法真,准备在洛阳实施火烧永宁寺的叛乱计划,陈雅年惊得差点栽下驴背。
“火烧永宁寺?这伙乱贼竟如此狂悖!他们怎么敢!?”老陈失声惊呼。
陈雄道:“刘灵功已经详细供述贼党计划。刘灵助潜藏地点无人得知,目前他只知昙护被杀、慈胜之被擒,并不知道亲弟弟刘灵功落入我手。
我命李武安按照刘灵功提供的连络方式,在东郭小市留下刘灵功亲笔信,让刘灵助误以为他已经顺利逃脱。
距离盂兰盆会不剩几日,时间紧迫,明日我就带上刘灵功去见徐纥。”
陈雅年尤豫了会,“徐纥出身寒微,用人也偏向于寒素士人,若能得其提携,对你仕途的确大有助益
只是徐纥在朝中无甚根基,恩幸名声也让宗室、勋贵、诸多汉姓高门对其敬而远之
大郎投效徐纥,利弊掺半,你可要考虑清楚”
陈雄笑道:“正因徐纥根基薄弱,全靠郑俨提携,太后宠幸才有今日,我主动送上一桩大功,他才会更加重视。
以徐纥才智,应该明白一支民夫性质的明堂队,和一支能征惯战的明堂队,对于他的帮助和意义截然不同。
我要做的,就是帮他改造明堂队,借他之势助我掌兵权,再以我之兵权反助他巩固地位!
我投徐纥,就如徐纥当年投郑俨,不过是为自己寻一条接近太后的门路。
接近太后,才有机会掌权!”
陈雅年捻须叹口气,“为父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条路不好走,沿途皆是荆棘暗箭,万一哪日太后归政,天子亲权,凡太后所用之人,恐怕都难逃黜落”
陈雄道:“太后正值盛年,无病痛之忧。
经历元叉背刺,她对权柄异常执着,绝不会轻易交权。
天子年幼暗弱,宗室王公大多受过太后恩惠,更加不会冒险得罪太后而亲近天子。
阿爷担忧不无道理,好在短期内无须多虑。
何况,我投效太后也并非要死忠于她,同样也是借势掌权而已。
大魏根基朽烂,元氏宗室奢靡腐败,天下反旗林立,汉末乱世即将重演!
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积蓄实力,为乱世开启做好准备!”
陈雅年捻着须沉默不语。
以前他还对大魏朝廷抱有幻想,对天下形势抱以乐观态度。
经过此次殖货里骚乱,他才真正看清楚,洛阳繁华之下,却是元魏社稷根基的崩坏。
以高阳王元雍为首的宗室王公,躺在百姓膏脂之上奢靡享乐。
胡太后痴迷佛事,军国政令交由三大恩幸决断。
天子元诩只是摆设。
崔卢李郑王一众汉姓高门只知维护自身门阀利益,关起门来过自家日子,对国事鲜有建树。
素有贤名的东平王元略,朝野上下对其归国抱有极大期望。
希望他象昔日的任城王元澄、彭城王元勰一样,以宗王身份挑起国事重担,革新除弊,为大魏注入新鲜血液。
只可惜,元略归国以来,除了奏请削减百官职田,再无别的有用谏言。
就这一条,还引来百官咒骂。
关中叛乱仍在继续,河北旱情仍然严重。
南梁在江淮挑衅不断,青州、兖州等关东之地,叛臣反民接连涌现,根本镇压不完。
就连洛阳京都,也被弥勒教渗透多年,暗地里还有不知多少乱贼。
大厦将倾四个字,浮现在陈雅年心头。
“昔年道武复国,太武定鼎,献文、孝文两朝治世,宣武南伐,大魏何其昌盛!
不想二十年后,国家竟衰败至此”
老陈痛心叹息。
陈雄道:“孝文帝移风易俗,也不过是为大魏强行续命。
后继之君既无魄力、也无能力改革门阀、重塑吏治,大魏衰落已是必然结局。
胡汉合流,门阀复兴,只能缓和上层鲜卑贵族和汉姓高门矛盾。
可更广大的中下层寒门庶民,却由此失去晋身阶梯。
六镇之乱应者如云,便是最好佐证。”
陈雅年默然了会,“现在为父才明白,为何你如此执着于兵权。
徜若方镇之祸不可避免,手握兵权的确才是最可靠的保命之道。
生儿如大郎,为父无忧矣!”
陈雄笑道:“孩儿主要精力必然放在军中,朝廷里的事,还需要阿爷多多费心。”
陈雅年一脸愧色:“可惜为父才德微薄,官职低微,帮不上太多忙”
“阿爷才能何止一个小小导官署令丞,欠缺的不过是个机会而已!”陈雄宽慰道。
老陈的才华自不用多说,若无真材实料,当年也不可能被出镇冀州的元愉辟召为僚佐。
元愉私德有亏,但才学在宗室里堪称少有。
只是没把才能用在正途上。
老陈这么多年,屈居一个导官署令丞之职,当真是委屈了。
陈雄心里有些想法,但还没到施行的时机。
“此次多亏有你,才保陆氏一家平安脱险。
也正因如此,雉娘愈发想要撮合你与姝儿婚事”
谈及陆氏,老陈摇摇头满脸无奈。
想来陆雉又没少在他耳边念叨。
“平心而论,为父不愿让你娶姝儿。
陆氏不复当年,迁居中州后,宗族势力几乎断绝,娶陆氏女对你帮助不大”
陈雅年看着他,“你想统兵掌权提振门第,婚嫁之事须得慎重考虑。这位正妻人选,最好能为你带来一番助益。”
陈雄笑道:“我也不想过早考虑婚事。阿母的好意,只能暂时忤拂,还请阿爷多多开导。
姝儿贤惠,只是为长久计,陆氏不在考虑之内。”
老陈和他说的话,是父子间的交心之言。
的确掺杂不少功利、算计在内,可方今世道,婚嫁联姻是壮大势力的一大捷径。
他想在乱世里走得更远、更稳,这一步必须精心考量。
陈雅年又笑道:“陆氏经营有道,家底不薄,远不止你在殖货里看到的哪些。
希望陆济、陆霖经过此次劫难,能够看清楚当今形势,不再对攀附高门抱有期望。
乱世里先保住性命,才能谈其他。
若陆氏愿以家财助你招募兵卒,补齐你那一幢明堂队缺额,应该不成问题。”
陈雄疑惑道:“殖货里一场暴乱,家家户户遭到洗劫,陆氏就算有家财,只怕也保不住!”
老陈捋须摇摇头:“莫要小看陆济、陆霖,狡兔三窟的道理,他们岂会不懂?
此事你无须多管,雉娘自会去找他们分说。
要让陆氏主动投纳,而非你出面游说!”
顿了顿,老陈又道:“假若陆济愿意把姝儿给你做妾,两家也算亲上加亲,自然最好!
陆氏自家人,用起来也放心。”
“”
陈雄哭笑不得,“阿爷几时有这份心思?”
陈雅年哈哈笑了两声,罕见地露出几分“奸商”嘴脸:“两年前我去说亲,陆济支支吾吾。现在反悔却是晚了,还得叫他倒贴!”
看着老陈满脸“得瑟”,陈雄忍俊不禁。
老陈当年受的一点小怨气,如今全都讨还回来,也算在两位妻兄面前长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