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廉、侯固披筒袖铠、戴盔胄,在一众兵卒簇拥下跨入小院。
二人冷冷看着陈雄,手一挥,十名兵卒哗地涌上前将他包圆。
陈雄手中锤杖嘭地杵地,瞟眼将他团团围住的兵卒,鼻孔里轻哼了声。
阳令鲜说过,侯氏统领的明堂兵卒,大部分是从流民中招募。
只有极少数是侯氏部曲。
原因也很简单,侯氏不善经营,根本没能力养活太多部曲。
招募流民就简单多了,只要给口饭吃,有土地供家口耕种,让流民变作佃农,绝大多数都会安心效力。
侯氏兄弟带来这十人,俱是皮胄皮甲在身,刀枪棒在手,还有几副藤竹楯。
观进退间的身形步伐,平时应该也有一番训练。
想来,这十人就是侯氏部曲,侯廉、侯固手里的“精英武装”
他身边两名新卒,明显被这副阵仗吓住,腿脚都在打颤。
侯廉喝道:“元明月那贱人,以为豢养你们这群奴畜,就能和我侯氏作对,真是妄想!”
“杀了你,看那贱人还能倚仗谁!”侯固喝道。
陈雄道:“我好歹也是明堂队裨将幢主,军府、尚书七兵曹有案牍备存的军吏,两位说杀就杀,不太好吧?”
侯廉冷笑:“你是被弥勒教乱贼所杀,与我们何干?”
侯固道:“孙腾那酸才调你来,正是为此!”
陈雄一脸恍然:“多谢二位提醒,弥勒教乱贼悍不畏死,既然能杀我,自然也能杀二位。”
侯氏兄弟显然没听懂他的话,侯固指着他对两名新卒道:“你二人若肯倒戈,助我杀此奴畜,事后可归入明堂队前军、后军之列!”
二人明显一愣,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离陈雄远了些。
陈雄面无表情,持握杖杆的手紧了紧。
其中一名新卒陡然大吼着,举刀向他身后砍来!
陈雄当即抡杖回身猛扫,铁骨朵重重砸在那新卒胸口!
一声闷哼,他身子向后栽倒,滚了两圈呕出几口血没了动静。
另一新卒握刀的手抖个不停,双脚像被钉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侯廉、侯固愣了下,齐声怒喝:“动手!”
十名披甲部曲举刀持枪杀来!
五六丈长宽的小院里,十人围拢陈雄展开攻杀!
陈雄也在同一时间,挥舞锤杖率先攻向四名持藤竹圆盾的甲士!
那新卒迟疑了下,大吼着举刀杀向侯氏部曲。
藤竹盾质地轻便绵软,适合轻步兵日常装备,用来抵挡刀枪劈刺,可以很好地化解一部分杀伤力。
对上陈雄手中蒺藜骨朵,可就占不到太多便宜。
钝器依靠重势伤人,陈雄挥舞锤杖猛打猛砸,锤头铁骨朵砸在藤竹盾上,单臂持盾的侯氏部曲根本吃不住力。
眨眼间,四名刀盾手两个被砸破脑袋,两个折断骼膊。
那新卒倒也机灵,见状扑上前补刀,彻底了断四人性命。
陈雄挥持锤杖左砸右扫,一时间无人能近身前。
相反,馀下六名甲士一脸胆寒,围着陈雄转圈不敢靠近,生怕被那重杀器扫到。
那新卒越打越兴奋,抓住机会砍翻两个枪矛手。
侯廉、侯固越看越觉不对劲,短短片刻,死伤的怎么全是自己人?
原以为杀一个元明月豢养的汉奴,十名部曲绰绰有馀。
现在却突然发现,他们对此人勇猛一无所知!
“快上!杀了他!”侯廉脑门渗出汗水,话音都有些发颤。
侯固还算有些勇力和胆量,拎刀冲上前添加围攻。
接连几声头骨崩碎的脆响,三名甲士相继被砸中脑袋毙命。
剩下三人,一个与那新卒缠斗,两个彻底吓破胆,争先恐后地想从院墙豁口逃走。
陈雄大步追上,举杖抡砸了结二人。
眼看陈雄浑身溅满血浆,拎着锤杖杀气腾腾冲来,侯固扭头就逃!
他这一跑暴露身后,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陈雄大步流星地赶上,挥举锤杖狠狠砸中他后脑勺。
侯固连哼都没哼一声,面朝地重重倒下。
隔着盔帽也能看出,他后脑凹陷一大块,流出些红白浓浆。
侯廉已经提前一步逃出院门,绊一跤摔一脸泥,爬起身继续逃命。
他满面惊恐,被方才小院里的杀人场面吓得肝胆俱裂。
十名全副武装的部曲,围攻二人竟被杀得全灭?
那汉奴挥舞蒺藜骨朵尤如杀神降世,这谁挡得住?
怎么无人提早告诉他,这汉奴如此凶猛?
陈雄手下新卒砍死最后一名侯氏部曲,不顾手臂刀伤汩汩冒血,撒腿冲出院门,追上侯廉扑倒在地!
陈雄不紧不慢地跨出院门,整片小巷房舍空无一人,只有侯廉惊恐尖叫声破坏这份宁静。
“幢主,小人已将这索奴制服!”
新卒把侯廉死死压在身下,一脸兴奋。
“不错!记你一功!”陈雄随口笑道。
蒺藜骨朵放在一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
之前仓房血战就已经很累,刚才又打斗了一会,两臂酸软有些脱力。
即便他膂力惊人,此刻也近乎到了体能极限。
听到陈雄夸赞,那新卒神情愈发兴奋。
“幢主,这索奴不能留,小人这就宰了他!”新卒扼住侯廉咽喉。
“不急,等我问几句话。”
陈雄随手柄刀扔给他,示意他押着侯廉起身。
新卒应了声,摘掉侯廉铁胄,捡起刀架在他脖子上,大声喝骂着让他跪倒。
侯廉满脸煞白,佯作镇静地道:“你若杀我,必遭太后诛族!”
陈雄笑笑,转而问:“以你兄弟二人头脑,想不出利用殖货里剿贼机会设计杀我。
想必是侯民?他出的主意?
诬陷陆氏通敌,也是你二人所为?”
侯廉咬着牙,目光闪铄了下。
新卒举刀就要动手。
侯廉大叫起来:“侯氏与太后有亲!你难道不怕诛族?”
陈雄指了指四周残破房舍、土院、小巷,到处一片静悄悄,透出令人心悸的死寂。
“你就没想过,这片房舍区是我带人一路清剿干净。
相隔一条街,我的人正在和弥勒教乱贼厮杀。
我若真怕你伏击,也就不会只带两个人脱离队伍。”
陈雄笑道,“你们只带十个部曲,也是怕惊动我的人。
可是想要杀我,十个人远远不够。
所以,你们兄弟这次死得冤枉。”
侯廉浑身颤栗起来,猛地大吼一声就要反抗。
新卒果断挥刀,一刀砍在他脖颈,鲜血喷溅倒地惨叫!
新卒扑上大叫着连砍几刀,把侯廉脖子砍得稀烂,脑袋和肩膀只连着一点肉皮。
陈雄蘸了蘸溅在脸上的几点血沫,指头稍稍搓捻,血迹干涸成泥垢,随手擦在侯廉缚裤上。
新卒大口喘气,望着被他活活砍死的侯廉尸体,脸上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亢奋。
他只是个僮奴,因犯事被主人贱卖成奴隶。
今日,他杀了个鲜卑贵族,听说还和太后有亲戚关系。
这桩“义举”,足够他吹嘘一辈子。
陈雄道:“把所有尸体堆放进堂屋,然后推倒立柱坍塌屋舍,用以掩埋尸体。”
新卒道:“幢主是怕被禁军发现尸体上的伤势,惹人怀疑?”
陈雄笑道:“不错!你倒是机灵!”
新卒道:“不如一把火烧了省事,就是可惜了两领铁铠、十副皮甲!”
陈雄摇头:“天快黑了,来不及收拢铠仗,更来不及放火。”
新卒见四周缺乏引燃之物,笑道:“还是幢主想得周全。幢主歇息一会,小人很快便料理干净。”
他吭哧吭哧搬动尸体扔进小院堂屋。
过了会,小院里传来“轰嗤”一声。
整间堂屋坍塌,土墙瓦片梁柱倒了一地,扬起一阵尘土。
“小人全按幢主吩咐弄好了!”
新卒满身大汗,精神却十分亢奋。
陈雄把刀挂回腰间革带,拄着锤杖站起身。
“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家口安置在明园?”陈雄笑问道。
新卒笑道:“小人贱名何戍,有个姨弟年纪小,留在明园做些侍弄花果的活儿”
何戍挎上刀往前走。
身后传来窸窣异响,他下意识回头看,黑乎乎的铁骨朵迎面砸来!
不等他惊恐喊叫,更来不及躲闪,铁骨朵重重砸在额头上!
他眼一黑跟跄着摔倒,身子抽搐了两下,口鼻不停冒血,喉咙里咕咚咕咚吞咽着,睁大眼渐渐没了气息。
陈雄捡起他掉落的刀,跨过他的尸体走入小巷。
方才面对侯氏兄弟引诱,他和另一新卒已有投敌之意。
那退后的一步,决定他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