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助是个方士,算不上什么历史名人。
但能在史书典籍上留名,多少都有些事迹和能耐。
北魏末年的野心家不胜枚举,刘灵助算其中之一。
历史上,此人也曾在尔朱荣麾下效力,并且在尔朱荣死后,成为纵横河北的方镇之一。
陈雄捧着羊皮地图,又看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灵功。
刘灵助是幽州燕郡人,此刻应该裹挟在河北乱军中,为何会出现在洛阳?
弥勒教作乱苗头,一月前已经出现。
也就说明,刘灵助潜伏在洛阳,已有相当一段时日。
弥勒教从河北扩散至洛阳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也就是说,历史轨迹已经发生变化。
陈雄把羊皮地图交给李武安收好,又问刘灵功道:“你既是刘灵助亲弟,他化名法真潜藏洛阳作乱,所有的计划,想必你一定全盘知晓?”
刘灵功哭丧脸:“小人在东郭小市担任市令丞多年,一直为兄长筹措钱粮,发展弥勒教信徒
此次火烧永宁寺的计划,小人全程参与,一清二楚”
陈雄瞪圆了眼,惊愕凝在脸上。
火烧永宁寺?
刘灵助这伙弥勒教妖人可真够狂妄,也真够大胆!
永宁寺乃胡太后倾力修建,更是朝廷层面的佛门信仰像征。
真要让刘灵助做成此事,等同于当着胡太后面狠狠打她一耳光,外加吐一口唾沫!
他的名字会迅速传遍天下,风头甚至盖过破六韩拔陵、莫折天生、胡琛这些叛臣反王。
大魏朝廷将会颜面扫地,成为天下义军反臣口中的笑话。
永宁寺若被烧毁,损失的不光是不计其数的钱帛人力。
此事造成的政治影响之恶劣,才是最难以估量的。
大魏朝廷丢不起这份脸。
“除了你,今日退守这片房舍民宅的还有谁?”陈雄又问。
刘灵功道:“昙护、慈胜之!一个是左护法,一个是平魔将军,俱是刘灵助手下得力臂膀!”
陈雄想了想:“二人手里可有这份计划图?对于通盘计划,二人又知道多少?”
刘灵功老老实实回答:“此图小人也是数日前才拿到手,还未来得及与刘灵助商议。
他平素行事谨慎,这些计划除了我再无人知晓
昙护、慈胜之也只知其中一部分”
陈雄深深看他眼,踱了两步,一个念头迅速浮出脑海。
胡太后对弥勒教深恶痛绝,恨不能把洛阳城内的乱贼妖人连根拔起。
此次刘灵助图谋焚毁永宁寺,妄图在洛阳掀起更大暴动。
一旦事成,后果不堪设想。
往后数年,洛阳将会是他的立足地。
既然选择依托大魏朝廷攫取权力,那么维持一个相对太平的洛阳至关重要。
刘灵功在他手上,如果能从其嘴里撬出弥勒教乱贼全盘计划,说不定他就能借此机会,真正在胡太后面前露一次脸。
只是他身份太过卑微,就算抓到刘灵功,也不可能直接送到胡太后面前。
必须通过一个媒介,先顺着刘灵功这条线,摸清楚整个洛阳潜藏的弥勒教妖人动向,特别是贼首刘灵助。
如果能成功粉碎弥勒教阴谋,捉住刘灵助,就有机会为他铸造一条青云路。
不过这个媒介人选一定要慎重。
元明月肯定不行,她能见到胡太后,可本身没有任何实权。
陈雄攥紧拳头抵住手掌用力磨搓,平复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
这一次被侯氏兄弟摆了一道,不想却意外活捉刘灵功。
此事不能让谷楷、侯氏兄弟知晓,刘灵功绝不能轻易露面。
陈雄迅速在心里敲定主意,唤来李武安低声道:“给他换上明堂队戎衣,你带张黑獭牢牢看住他!
若是他敢声张异动,立即处死!”
李武安没有多问,拱手应道:“幢主放心!”
陈雄又走到刘灵功身边,“朝廷已在内城布下重兵,就等着刘灵助自投罗网!
你若听我安排,助我剿灭乱贼,事成后我保你不死,让你回乡做个富家翁!
若敢有任何欺瞒、耍诈,我倒要看看你这颗脑袋,比那几个又硬实多少!”
陈雄一指不远处满地尸骸,大多是被他用蒺藜骨朵砸碎头颅而死。
刘灵功面色惨白,惊惶不已,“小人听从将军安排!绝不敢有诈!”
收拢队伍,毛大眼嚷嚷道:“烟子呛得咱嗓子疼,柴棚旁边有几口大缸,想来是盛水的,我带人弄些给弟兄们解解渴!”
毛大眼带人推着板车跑到柴棚旁边取水。
陈雄也觉得口渴,和慕容大戟几人说着话,询问伤员情况,等毛大眼搬运水缸过来。
忽地,柴棚方向传来毛大眼惊怒喝骂声!
陈雄几人急忙赶过去一看,被眼前情形惊呆了。
几口大缸装的根本不是水,而是满当当的尸体。
大多是妇孺,全都被砍断剁碎,甚至连头颅也塞在里边。
宇文禾凑近闻了闻,脸色难看地道:“放了盐,腌制过”
毛大眼骂嚷道:“一群畜生!这是准备与朝廷顽抗到底,为防断粮提前备好食材~”
陈雄闭了闭眼,腹中一顿翻江倒海似地翻涌,浑身恶寒手脚发凉。
几名此前获救的帮工、力夫大着胆子凑近,见到大缸里几颗头颅,登时瘫软在地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嚎声。
那几口人腌缸子里,就有他们的妻女、姐妹、子侄
前后院数十间屋舍相继被点燃,熊熊烈火吞没整间邸店,黑烟弥漫,屏蔽半空。
毛大眼、慕容大戟率队赶去增援奚勇、王三铠几人。
李武安、张黑獭带上刘灵功找个地方藏好,等全部贼人搜剿干净,禁军进驻以后再露面汇合。
陈雄只带两名兵卒,准备走窄巷原路离开这片屋舍区,回到里坊主街面见谷楷,请他及时发兵进剿。
近百具乱贼尸体首级,想来足够他向谷楷交差。
陈雄扛着蒺藜骨朵,腰挎环首刀,穿过窄巷从土墙豁口进入一处院落。
忽地,十名同样身穿明堂队裤褶服,头上却没扎抹额的兵卒持刀涌了进来,将院门死死封堵!
陈雄先是一惊,见到随后出现的二人,反倒镇定下来。
“两位侯司马,这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