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两位侯司马!”
孙腾见双方及时停手,没有爆发更进一步冲突,长长松了口气。
“这二位是前军司马侯廉、后军司马侯固!”
孙腾又赶回陈雄身边,飞速低声说道:“二人是鲜卑酋帅出身,粗野凶暴,陈郎万不可与他们产生冲突!”
孙腾说着,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侯廉、侯固翻身下马,冲上前推开孙腾,马鞭指着陈雄喝骂:“莫不是个瞎眼的?怎不知避让?”
“还敢刺伤军马,找死不成?!”
二人叱骂者,举起马鞭就要往陈雄头脸抽打。
孙腾吓得死死抓住二人手臂,反倒惹来一顿喝骂。
陈雄示意王三铠几人收拢兵卒,牵拉车辆先行离开,又让慕容大戟放了那摔下马的骑卒。
“两位司马见谅,方才卑下并非有意刺伤马匹,只是那疯马失控撞来,出于自保才动手”
陈雄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揖礼。
今日双方第一次见面,从刚才故意纵马冲撞来看,这二人分明是有意为之。
想来二人已经知道他是谁。
奚勇、赵石、周二弩几人手持刀矛围拢过来,隐隐把陈雄护在中间。
方才结阵的数十老卒聚拢列队,各自持握刀枪,乍一看确有一股精悍气。
侯廉、侯固相视一眼,惊怒之下露出几分尤疑。
今日撞见,本想给个教训,谁料这些褴缕之兵似乎不易对付。
“念在孙长史面上,今日事暂且不做追究!”
“今后同在明堂队,你侮我侯氏这笔帐,慢慢算不迟!”侯廉、侯固厉声喝道。
陈雄拱拱手并未多言,又对孙腾颔首致意,率领本幢兵卒拉着板车离去。
孙腾吃了一惊,方才侯氏兄弟的话他听得清楚。
双方分明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结上仇怨了?
陈雄侮侯氏?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位司马与陈裨将有过节?”孙腾迟疑道。
侯廉唾了口:“过节?一个汉奴寒人,他也配?”
侯固道:“孙长史莫管,我二人自有办法收拾他!”
孙腾咽咽唾沫,侯氏兄弟仗着太后远亲身份,素来嚣张跋扈,明堂队里也只有徐纥徐公能让二人俯首帖耳。
不知陈雄如何得罪侯氏,竟让二人对他咬牙切齿?
孙腾小心翼翼地道:“据在下所知,陈裨将乃是李郡侯门生”
听完他的话,侯氏兄弟哈哈大笑。
“孙长史被那汉奴骗了!他哪里是李郡侯门生,分明是得罪李郡侯被逐出麾下,攀附临洮县主,不知走了哪条门路,才得了这明堂队偏裨之职!”
“他不光得罪李郡侯,还有弘农杨氏!殿中将军杨元让两颗门牙,就是被他打掉的!”
“啊!!”
孙腾大吃一惊,彻底傻眼了。
原来初见时的相谈甚欢,不过是陈雄故弄玄虚。
亏得他还幻想着,有朝一日陈雄把他引荐给李郡侯,从此踏上青云路。
为此,他忙前忙后奔波数日,冒风险担干系弄来军需物资,还一股脑地交到陈雄手上。
谁料,这些刻意讨好亲近,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唉!唉!此子骗得我好惨!”
孙腾捶胸顿足,仰天哀叹。
翌日一早,明园北边树林外,一块空地上,响起稀稀拉拉地“杀”声。
二百兵卒以伍作单位打散训练,由一名老卒充任伍长,负责教授本伍新卒一些基本的队列、口令。
“嗓门比娘们还弱!就你们这副怂泡样,别说杀敌立功,就连乐津里的伶奴都打不过!”
毛大眼代表陈雄监督现场,游走在各伍兵卒之间,不时扯着脖子怒骂。
这家伙嗓门之大,的确可以盖过几个伍的声音。
“哪一伍的声音被其他伍压下,今晨的早食他就别想吃了!”毛大眼怒喝。
李武安、王三铠、张戍耕、周二弩四人充任队主,各自负责本队训练。
听到毛大眼喊话,他们也纷纷对本队兵卒大喊。
“一人不出声,连累全伍饿肚子!”
“一伍受罚,全队丢人!”
“嗓门小,胆气弱,上到战场拿什么杀退敌人?”
“幢主养的是兵,不是你们这帮软娘们!谁不行趁早滚蛋!”
一番威逼、恐吓、鼓励,各伍兵卒终于舍得喊出声来,“杀”声此起彼伏,越喊越大声,有那么点相互比拼、互不相让的架势。
陈雄站在土台上观望,有的伍在前进号令声下,能够持刀握枪并排行进十几二十步。
有的伍走不了十步就脱节,保持齐头并进对于他们真的很难。
有的新卒左右不分,有的同手同脚,有的上下半身好象属于两个人,脑子想走也喊出口号,脚下却扎根不会动弹
一场以伍为单位的队列训练,暴露出这支新军的底色:基本属于毫无根基的农民兵。
陈雄倒也不气馁。
洛阳中军是什么货色他很清楚,也就是军户占比多,个人武艺素质有一定基础,家中世代从征,对营伍生活比较熟悉。
如今四方战事不断,兵员损耗极快。
大量非军户、农牧民、劳役、杂户人口补充入军队,中军、禁军战斗力被迅速拉低。
他这二百新卒与之相比,差距的确存在,却远远不到难以相提并论的地步。
大家都是战场新手,就看谁蜕变得快,谁运气更好,谁更善于总结。
陈雄跳下土台,跨上一匹马,和慕容大戟、宇文禾几人跑到涧水边练习骑射。
几人外穿白衣,用的是木制箭簇,抹上灶灰,追逐互射时谁要是中箭一目了然。
弓箭射术是他的技能短板,还需要尽快找回肌肉记忆才行。
今日起,明园北边从早到晚,厮杀怒吼声不断
秀容川上。
玉带河蜿蜒穿境,远山如黛,草茵似毯。
牛羊漫坡成群,牧奴驱着军马饮于河畔。
忽地,一支骑兵从西边浩浩荡荡奔来,马蹄叩击地面发出的轰鸣声,尤如战鼓响彻天地。
高冈之上,一面“尔朱”大纛高高矗立。
数百身覆铁铠的骑兵静静环侍在纛旗下。
一员身披明光铠的大将跨骑一匹炭红战马,缓缓走到崖边,俯瞰下方横穿草甸的骑兵。
亲信奚毅驾马奔至身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主公,洛阳来信!”
“念!”尔朱荣头也不回。
奚毅捏碎蜡丸取出密信,只有短短一句话:“蜜多被刺,胡氏所为!”
尔朱荣微眯目光猛地一沉。
一阵风拂过山冈,纛旗随风轻扬。
山冈下方传来低沉号角声,那是兵马集结完毕的信号。
尔朱荣轻提缰绳拨转马头,准备驰下岗坡。
“启禀主公,还有朝廷进封主公为冠军将军的诏书!”奚毅急忙道。
“不必看了。”
尔朱荣随口应道,马缰一抖一声吆喝,雄健战马驮着他冲下岗坡。
身后传来一阵策马声,数百铁骑亲卫簇拥纛旗紧随其后。
其时白云低垂,秀容草青,万千战马奔腾如龙,卷起砂石漫天。
孝昌元年六月,杂胡步落坚部酋帅刘阿如于肆州瓜川作乱,敕勒人北列步若,聚众反于朔州神武郡沃阳县。
契胡领民酋长、冠军将军、北道别将尔朱荣奉诏讨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