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骚乱很快平息。
那些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村民,看着满地哀嚎的兵痞,又看了看那个眼神空洞,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少女,脸上写满了敬畏与恐惧。
张云渊没有在此地久留。
他拉起冯宝宝,在村民们感激涕零的目光中,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再次上路,只是这一次,张云渊看冯宝宝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他不再将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心智不全的人。
而是将她视为一个……充满了未知与谜团的、平等的“存在”。
“你刚才,不怕吗?”
走在山路上,张云渊忍不住问道。
冯宝宝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他们要打那个女人。”
她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直接。
“所以,我就打了他们。”
张云渊沉默了。
他发现,冯宝宝的思维模式,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恐惧,没有怜悯,没有对错之分。
只有最原始的、如同野兽般的直觉和本能。
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你要伤害我看重的人,我就弄死你。
简单,纯粹,却也……危险。
接下来的几天,张云渊开始有意地观察她。
他发现,冯宝宝对危险的感知,敏锐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有一次,一只毒蛇从树上悄无声息地落下,目标正是走在前面的张云渊。
张云渊自己都还未察觉,跟在身后的冯宝宝却已经动了。
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向后一甩。
石子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击中了那条毒蛇的七寸。
毒蛇的尸体掉在地上,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着。
而冯宝宝,自始至终,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仿佛只是随手弹飞了一只恼人的蚊子。
张云渊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冯宝宝的身体里,似乎潜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战斗的“本能”。
她能“看”到。
她能本能地“看”到一切攻击的轨迹,一切危险的来源,并以最简洁、最有效的方式,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与其让她象一头无法控制的野兽,凭着本能去行动。
不如……引导她。
教她一些最基础的东西,让她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也让她,能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打定主意,张云渊便开始了自己的“教学计划”。
他没有教她什么高深的道法,只是从最基础的体术开始。
一个简单的冲拳。
“看好了,象这样。”
张云渊摆开架势,一拳击出,拳风呼啸。
冯宝宝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随即,她学着张云渊的样子,同样一拳击出。
没有拳风,也没有任何声势。
但她拳头前方的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却在无声无息间,被拦腰打断。
张云渊:“……”
一个标准的格挡。
“手要这样,护住要害。”
张云渊耐着性子,纠正着她的姿势。
冯宝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张云渊的手,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对比。
随即,她放弃了张云渊教的标准姿势,而是用一种看起来极其别扭,却能将自己周身所有破绽都完美护住的姿势,重新摆好了架势。
张云渊看着她那如同八爪鱼般,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古怪防御姿态,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的教学计划,从一开始就跑偏了。
冯宝宝的学习能力强得可怕,但她从不墨守成规。
她会将张云渊教给她的所有东西,都用她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去拆解,然后再重新组合。
最终,形成一套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看起来乱七八糟,却又异常实用的东西。
一套王八拳。
一套王八拳ps。
一套……阿威十八式。
虽然此刻还没有这个名字,但其雏形,已然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悄然诞生。
……
田晋中一路向西南追寻。
他没有张云渊那般神鬼莫测的感知力,只能靠着最原始的打听和追踪,一点点地查找着蛛丝马迹。
这一日,他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一处位于川黔交界的小镇。
镇子不大,却很热闹。
他在镇上的一家客栈歇脚,正准备向店家打听消息。
忽然,窗外传来的一阵喧哗,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不远处的街角,围了一群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田晋中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但当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穿着素色道袍的少年。
他正拿着一条烤得金黄流油的羊腿,一脸无奈地,递给面前一个穿着朴素,眼神有些呆滞的少女。
“吃啊,这个是这么吃的。”
少年耐心地做着示范,自己先咬了一大口。
那少女学着他的样子,也拿起羊腿,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然后,她歪着头,看着少年,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问道。
“好吃,是什么?”
少年扶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小师弟!”
田晋中再也忍不住,他猛地推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阵狂风,重重地落在了张云渊的面前。
张云渊正在为如何解释“好吃”这两个字而头疼,冷不防看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吓了一跳。
当他看清来人那张又惊又喜,写满了担忧与关切的憨厚脸庞时,他也愣住了。
“田……田师兄?”
“小师弟!”
田晋中一把抱住了他,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张云渊的骨头勒断。
一个七尺高的壮汉,此刻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哽咽了。
“你这臭小子!一走就是几个月,连个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师父和我们都快急死了!”
张云渊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师兄,我……我没事。”
一旁的冯宝宝,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歪了歪头,默默地,又啃了一口手里的羊腿。
一番激动过后,田晋中终于平复了情绪。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只顾着啃羊腿的少女身上。
“小师弟,这位是?”
来了。
张云渊心中暗道一声,脸上却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
他将早就编好的说辞,缓缓道来。
“这位姑娘,是我在秦岭深处偶然遇到的。
当时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还……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我见她孤苦无依,无家可归,心生怜悯,便将她救下,一直带在身边照顾。”
“至于她的来历,我也不知,只知道姓冯,我便暂时叫她……冯宝宝。”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充满了善意。
憨厚耿直的田晋中,哪里会怀疑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师弟。
他听完之后,看着冯宝宝那呆滞的眼神和瘦弱的身形,脸上瞬间写满了同情。
“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他再看向张云渊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钦佩。
“小师弟,你长大了。”
“不愧是我龙虎山的弟子,有此仁心,师兄为你感到骄傲!”
张云渊听着他的夸赞,脸上带着谦虚的笑容,心里却默默地对自家师门的历代祖师,都道了声歉。
祖师爷们,对不住了。
为了龙虎山的未来,弟子只能先骗骗你们的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