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蒙放下弩,箭矢只射中了一丛灌木,毒液嘶嘶作响。
“噢,跑的倒挺快。”
萨贝尔语气依然轻松,并不为此感到沮丧。
这样的目标才最有价值。
他转头看向已经在整理箭矢的佣兵队长:“那么,说定了?我不会干扰你们的指挥,你们自己想办法。只要光芒一亮,就用弩”
“不,用弓,速度更快。”拉蒙言简意赅,“今晚的月亮会眷顾我们。
“很好,就照你说的来吧,记住,我要活口。”
奇术使缓缓鼓掌,随后看向鼠人逃跑的方向,愉快地大喊:
“跑吧,鼠人们,我们来找你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
“对呀!诺文先生,我感觉眼前好象有好多仓鼠大王在跳舞”
信息传递给甘菊,再加急送到诺文手中,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检查战鼠的瞳孔。
他松了口气。
万幸,只是暂时性的强光刺激。
“那家伙只是在吓我们而已,别害怕,先去闭眼休息,过几天就好了。”
“呜呜,鼠看不清啦!”
薄荷刚刚转危为安,诺文才松一口气,准备休息一会,就又得到了一连串坏消息:领主军中出现了一位能施展魔法的超凡者。
他隔着层层掩护精准发现了伪装的战鼠,还能用某种光照法术瓦解战鼠们的埋伏。
甘菊不得不放弃试探一号阵地旧址的想法,收缩防御向后撤去。
一个行走的热像仪加闪光弹
这下麻烦大了。
战鼠们在这种超乎常理的攻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头鼠窜。
没想到,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魔法”,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诺文苦笑了一下,脑中思绪却片刻未停。
他必须强迫自己专注。
于是,工程师开始思考,无数个问题开始排列。
超凡者和介质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假设他们使用的“魔力”就是自己所见的介质,那他们又能做到什么?
凭空制造火焰?操控气流?甚至影响物质本身?
他们从哪里获取这些会消耗的介质?自然环境?某种浓缩体?还是另有他法?
魔力能存储多少?一个法术会消耗多少?距离和精度又如何?
那种突然出现的光照法术运用了哪种介质?它没有温度,色调接近纯白,凭空出现,完全违反了诺文目前对介质性质的认知。
不,不对
诺文摸了摸下巴,回想着自己先前的记录。
红:温度?
要说到光,高温物体通常会发光,但战鼠们明确报告,那团光没有温度,至少没有能显著感觉到的温度。
他默默将温度一词抛开,脑中浮现出一个更本质的概念。
能量。
这份洞悉让他感到了一瞬间的快乐。
但几秒后,诺文又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信息太少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去应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谜团。
而且,就算他知道介质的性质又能如何?他到现在都没找到任何一种有效办法来主动影响它们!
“诺文。”龙娘担忧地用尾巴缠着他的手臂,“我不怕亮亮的光,让我去吧!”
“我会把他们都打跑!”
“不行,我们还不了解魔法的危险性。”诺文下意识否决,思绪还在混乱的林间地形中穿梭。
他伸手想去摸安卡拉的犄角。
以往这样摸一摸,龙娘就会安静下来了。
但今天不行。
她嘟起嘴,伸出手臂,展示着自己的鳞片,尾巴拍来拍去:“又不让我去!”
“小家伙们都受伤了!你还在想复杂的东西,还把我当成小孩子!”
“凭什么不让我去?我最厉害,被火烧了也不会死,只会蜕皮!”
“我能从树顶好好地跳下来,可薄荷就不行,他的腿都摔弯了!”
“小家伙们被箭射了就会死掉!我不会死!”
诺文愣住了,他抬头看着这只陪伴自己每一天的龙娘。
那双湛蓝的眼睛与自己对视,纯洁无瑕,与自己最初睁眼时看到的毫无差别。
但安卡拉,领主的重弩和毒液恐怕都是为你准备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开口:
“不行。”
龙娘气鼓鼓地鼓圆了脸。
“因为我有另一个计划需要你帮忙。”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吗?”诺文把她拥过来,轻声说,“我一直都记着,记在心里。记着安卡拉的魔法比他们的魔法更厉害。”
“这次,我们往天上扔。”
安卡拉喜笑颜开。
“好哒!”
诺文沉思片刻,下令道:
“传令。调毛人勇士们回防。”
“让莱茵组织工匠用绿色玻璃制作护目镜,准备木质,石质,泥质,铁质,陶瓷与玻璃样板。”
“另外,让十二位工匠鼠带着雕刻工具、木炭粉和黏土过来,我们缴获的火油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是!”
他轻轻敲着桌子,观察着环境中那些稀薄的介质,以及那只匆匆跑走的传令鼠。
它们充斥在每一种物质之中,按照密度的高低呈现出不同的视觉感受,无前无后,无光无影,无明无暗。
但唯独会在动物身边隔绝,形成一道在背景杂色映衬下较为显眼的半透明轮廓。
这种观察视角,有一套不同于常规光学的衰减规律。
诺文抬起头看着五颜六色的太阳,又低头看向灰暗墨绿的林间。
突兀的转换让他的脑袋瞬间开始发昏。
当他试图看清林间更远处的介质时,诺文感觉自己象是被龙娘尾巴抽成了陀螺一样晕。
他揉了揉头,又有了个想法。
或者,应该说是,人类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
这会是那个奇术使的观察手段吗?他是否会有同样的桎梏?
在密林之中,他能“看”多远?
二号阵地前的小丘陵。
撤退回来的战鼠们用力揉了揉眼睛,和驻守兵力汇合,趴在地上,弩对准垛口架好。
“快,检查武器,他们过来啦!”
“总队长,他们的队伍好奇怪,散散乱乱的!”
“确实。大家小心一点。”
甘菊面色严肃,再次检查了一遍撤离路线,这才略微安心。
在瞄准镜中,那个奇术使悠闲地走在最前方,身前没有任何保护,身后反而足足五个手持大盾的士兵,围成半圆,其他佣兵依托在一架马车后前进。
他们的行进速度非常慢,且每走一段距离,都有佣兵分散出去,消失在周围的林间,让甘菊不得不派出两支小队去盯梢。
直到目前为止,奇术使没有再施展法术,只是缓慢地向前进。
“太不对劲了。”甘菊低声道,“我们这个地方被光晃了,也没什么大碍,除非”
他突然一愣,看见那个奇术使抬头看着这里,举起法杖。
甘菊悚然一惊:“不好,他发现我们了!”
“射击!”
“咻!”三根重箭瞬间离弦,五名盾卫都惊得一颤,但奇术使镇定自若。
他握紧法杖,一道无形壁障瞬间将箭矢弹开,掀起一团沙土。
“没效果!他能挡住我们的箭!”
甘菊瞳孔一缩。
他看见那个奇术使还在往这里走,而且法杖正指着这里。
“撤,不要拆重弩了!先撤!”
战鼠们一愣,刚想起身,突然觉得身下的土层一软,重弩两侧的垛口开始慢慢融化,流淌在弩身上。
“土变成泥巴了!”战鼠们急忙把手肘抽出来,往两侧一滚,“好滑!”
“配合!别乱!先送出去一只!”甘菊大喊道,用力推出去一只,再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就在短短几秒之间,地面又突然开始凝固。
“队长!我的靴子被粘住啦!”一只战鼠惊慌起来,试着挣脱,可是越陷越深。
甘菊当机立断,直接抽出小刀割断鞋带:“别要这只靴子了!放松,把腿抽出来!”
“我们的战法完全失效了,防守也行不通,必须先去报告诺文先生!”
“这个奇术使很危险!”
“继续跑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化石为泥!”
萨贝尔挥了挥法杖,那些凝固如石头的泥土又象水一样淌开。
他饶有兴致地蹲下来,琢磨那把重弩:“不错的设计。虽然材料简单,却也有可取之处。难不成这些鼠人里诞生了一位工匠大师?”
“恩这是什么?碎玻璃?”
“领主大人的臆想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他又捞出那只靴子,这次反倒厌恶地丢在一旁。
“这种烂皮,哈,那些毛绒亚人的手艺。”
奇术使没有转身,他后退到盾卫中间,连头都不转:“看来我们的敌人不止鼠人。”
“小心。”萨贝尔眯起眼睛,“他们的巨弓抛射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