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阵地后方仅三百米,临时指挥所内。
“报告!”
“诺文先生!新报告!”
“甘菊总队长有紧急军情!”
传令鼠们气喘吁吁地冲进冲出,带入阵阵寒风,没有一刻停歇。
诺文面色紧绷,一手撑住桌板,死死盯着注视着平铺开的地图,杯中的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却一口都没被喝下去。
连安卡拉也收起了往日的活泼,她拘谨地缩在一身宽大的迷彩服里,尾巴尖不安地扫着地面。
战争永远不缺意外,更何况对手极可能是个偏执的疯子,完全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行为。
他赶在最危险的时机进军,鲁莽地冲进树林,这甚至打乱了诺文原有的部署计划。
如果他再晚来几天,森林里等着他的,可就不只有响片陷阱了。
诺文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专注。
局势瞬息万变,他必须将一切纳入考量,才能下达最准确的命令。
在这幅详细描绘着蓝羽林地形的地图上,分散着上百组木质方棋,根据他脑海中无数思绪的推演和往来不断的报告而迅速移动。
毛人青年们负责前线后勤的搬运,以及临时工事组装,他们没有铠甲,目标太大,不适合直接参与战斗,反倒会干扰战鼠们的埋伏。
在远处的河边,却有阿古带领的射手小队,分散侦查,防止有人从侧面包夹。
一、四、五小队围绕林间主路驻防,形成一个弯弧型的口袋阵,而三、六小队在得知敌人的进军方向后,迅速从林带两侧往回包抄,补上侧翼火力。
代表敌军的棋子在林间小路挤成一团,拉出了将近一公里的长度,数量庞大的雇佣兵居于前,骑兵位于阵中,领主和私兵位于后,而后勤车队则拖在尾巴上。
按照原先计划,侧翼火力应该率先把敌军掐头去尾,再分割中间。但是领主带来的兵力实在太多,战鼠们不能再分散了,否则火力密度不足。
他拿起代表骑士的大棋,将其翻面,重新落回纸面上。
骑士落马,失去机动性,重板甲在林间寸步难行。他们已经不成威胁。
随后,诺文再次夹起位于队列两侧的私兵棋子,同样翻面。
根据传令鼠的报告,他们可以确保在第一波攻势中至少击中了三十人,被马匹冲撞惊扰的更是不计其数。
可以说,仅凭第一波攻击,战鼠们就打残了领主的军队。
然而
诺文皱起眉头,看向那些位置分散且动向不明的雇佣兵棋子。
他们比预想中难缠,不可小觑。
尤其是那些毒液。
会腐蚀木头,树叶,同时反应后生成刺激性的白雾,这种性质让他不由想起了一些强酸,但更加武器化。
如果被这种毒液直接命中,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甘菊被迫放弃一号阵地,战线被拉的更长,这对战鼠们不是好事。更长的战线,意味着更稀疏的布防密度,更多的薄弱点,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敌人长驱直入。
“黏土防火层有效,但不能完全阻挡”诺文轻轻敲着桌面,迅速思考着,“也就是说,还需要更厚的土层,或者更耐腐蚀的材料。”
“传令兵。”他招呼趁机休息的战鼠过来,“他们射箭的时候有没有特别的动作?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其他声音?”
“好象就是在箭上绑了些什么东西上去。”传令鼠努力回想着,声音有些喘,“烧得木头嘶嘶响!味道还好臭!”
“啊!我想起来啦!射中树干的时候,有脆脆的东西碎掉的声音,肯定是玻璃!”
“诺文先生,咱们能不能用玻璃挡?”鼠鼠抬起头,期待地问。
“不行。”诺文摇摇头,“首先,它是一根弩箭。我们现在的玻璃挡不住弩。”
“哦”
传令鼠沮丧地缩起了尾巴。
那些毒箭太吓鼠了。
龙娘湛蓝的眼睛四处看了看,突然担忧地跑过来抓起鼠鼠。
“叽!龙姐姐干嘛呀!”
“别说话。”安卡拉严肃地侧开头,贴紧传令鼠的胸腔,“你在喘!”
鼠鼠无力的反驳着:“我跑了好久好久,肯定喘呀!”
“不对!”
她着急地跑到诺文身边,把鼠鼠举起来:“诺文,你听,还在喘!声音怪怪的!”
诺文一愣,也俯身贴了上去。
肺部有异响,象是哮喘的声音。
他顿时严肃起来,每位战鼠在入伍前都检查过身体,传令鼠更是从最有活力的大鼠里精挑细选的,不可能有肺病。
“那些白烟也有毒!”
龙娘焦急地跑来跑去:“那怎么办?小家伙们撑不住的!”
“没事的,安卡拉。战鼠们很小心,没吸进去太多,休息休息就好了。”诺文安慰道。
“蒲公英,稍后让维瓦尔带你回去休息。”他不容置疑地按住传令鼠,“我现在有另一个任务要交给你。让战鼠们束紧头巾,用水打湿,如果不够,把降落伞割开。”
“另,回去时通知莱茵,用野猪皮膜,夹杂小碳块,加急制作全封闭的面罩。”
“是!”
蒲公英喘了几口气,匆匆跑了出去。
不久之后,又有传令鼠跑进来汇报战况,甘菊已经重整了防线,但敌军还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
“恩,我知道了。”
“通知甘菊,利用地形,查找土坡挖掘散兵坑和射击口,用石块作为伪装,远离木质物”
诺文一边下令,一边继续摆弄着棋子,手指却突然停顿,抬起头,“你是二队的传令鼠。”
“对叽!”
“四队在哪里?”
他严肃地问:“其他人都汇报过,连箭矢都补充过一批了,但到现在还没有四队的战鼠向我报告,怎么回事?”
传令鼠一愣,挠挠头:“四队还没和我们联系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哨声”
鼠鼠越想越不对劲,吓得跳起来:“他们之前被坏家伙赶走了,没有阵地守着,是不是出事啦!”
“可伏击的时候他们还在呢!”
诺文沉默片刻,最终看向安卡拉。
“让龙姐姐和你一起去,先去把四队的鼠鼠们找回来。”
他停顿了片刻,又偏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声音有些沙哑:“你们也要小心,找到了就快点回来。”
“那我去帮小家伙们啦。诺文也要保护好自己!”
“别担心我,这里很安全,去吧。”
龙娘焦躁地甩了甩尾巴,回头看了一眼,夹着传令鼠就飞奔出去。
诺文看着她冲出去的背影,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代表四队的六枚棋子依然安静地停留在伏击位上,没有情报,没有反馈,它只能孤零零地停留在原位。
当那份沉重的可能真正摆在他面前时,诺文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战争。”他轻声默念,“战争。”
“总是避免不了伤”
或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