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们一个个检阅手下的战鼠。
伤员留下休养,箭矢需要补充,各种烧火的干草也要带足,一切都要准备就绪。
毛人勇士们再度站起,走出山洞,他们睁大眼睛,轻装上阵,拖拽着雪橇,大步走入风雪之中。
而健康的战鼠们也没时间在温暖的山洞中慢慢休息,他们吃完一顿饱饭,就挤在新打造的小雪橇上闭目养神。
诺文先生和安卡拉都留在山洞里。他太累了,甘菊亲眼看着他指挥时都慢半拍,而安卡拉要为新来的鼠鼠们挖掘家园。
他们不能再依赖诺文先生的智慧,也不能依赖安卡拉的力量。再除去伤员,整支队伍还剩下29只鼠鼠和13位毛人勇士。
甘菊抬起头,凝视着那轮壮阔的月环。
他回想诺文的教导,用简单的数学和参照物计算前进的方向,整支队伍都在月色下前行,坚定不移地执行他的命令。
那双黄绿色的眼睛,是特战队唯一的信标。
庄园在夜晚也燃着暗红的火光和薄烟,这一发现大大鼓舞了快被冻僵的战鼠们。
没什么比明确可见的目标更好了。
毛人在背坡放下雪橇,拿起巨盾,用力砸进雪中,就成了一个挡风棚。而战鼠们一个个跳下雪橇,迅速在庄园外围绕行,侦察地形,再由副队长总结传递回去。
“甘菊队长,我们观察了一圈,那些小房子里应该是有人的,门被外面的栓堵着。被绑走的鼠鼠可能就在那里。”
“至于那个大房子,就一扇门,不过很严实,看不清楚。”
“恩。”
甘菊用力攥着树枝,借着月色在雪坡上划出一张地形图。
整个庄园整体看起来,就是一片凹凸不平的银白。
最中心自然是大坏牙的所谓“宅邸”。但比起人类领主的坚固奢华,它看着就只是个略微大一点的棚屋,歪歪扭扭的。
棚屋整体呈现矩形,屋顶是某种硬质材料,略微延伸出来,挡住落下的雪。墙壁是木板制成,或许有一小圈是石板,但都被雪埋住了。
在宅邸屋顶上,两根烟囱冒着热气,融化出被烟熏黑的深灰。从烟囱根部向下,还有数道如同泪痕的融化区。
宅邸正对面排着三行不起眼的小土包,没有烟囱,只有排烟孔,几乎没有烟飘出来,仅仅融化出一小块深色的斑点。
这是其他鼠住的农舍。
深色的斑点印在银白上,如同雪地中的一串脚印。
再往外,就是田野。高脊与深沟的凹凸阴影在积雪下前所未有的清淅,整块田野就象一块黑白相间的绒布。
“大坏牙的庄园也不咋地嘛。”副队长嗤笑道,“没有我们的教堂漂亮!”
甘菊摇摇头:“不要轻敌。我们是来战斗的,不是来看房子好不好看。”
“大坏牙不会建庄园,反而意味着他可能完全不走寻常路。”
“如果地下有地道呢?或者他把东西藏起来了呢?”
副队长默然,低下头抱紧弩。
甘菊沉思片刻,下令道:“传令。二队,从南方进入庄园,控制主干道,三队,从西南方配合,优先解救人质。”
“是!”
他再转头看向身后的一队成员和勇士们。
“一队,跟我来,我们从宅邸背后绕过去,爬上屋顶,观察室内情况,查找有没有潜藏的地道出入口。”
“勇士们,留两人在这里守着雪橇,其馀人暂时躲在深沟后,等我命令。”
“唔。”毛人们点头,扛盾,持矛。
当风雪吹平那张地形图时,众人已经各就各位。
二队率先抵达农舍,他们极轻极轻地挪着脚步,凑到漏风的门板前听里面的动静。
只有柴火燃烧的细微声音,有人好象轻轻动了动。
柴一定很少很细,发不出那种响亮温暖的噼啪声。
战鼠们互相晃晃尾巴,两鼠一左一右看住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栓。
“风信子。”左战鼠说。
“冰凌花?”他见没动静,又补充了一句。
这都是向日葵村中的鼠名,外人不一定知道。
里面顿时被惊动,有鼠鼠虚弱又期望的声音传了出来:“谁?”
“崖柏让我们来的。救你们出去。”
右战鼠小声道,轻轻伸手抬起门栓,尾巴对其他人晃了晃。
门慢慢打开,一只佝偻着脊背的棕发鼠探出头,被全副武装的战鼠们吓了一跳。
他身上有一条破旧的红围巾,和向日葵村的其他鼠鼠是一样的。
“嘘!”鼠鼠们连忙做出手势,“现在不好解释。其他人在哪?”
“都在土包里。他们不让我们进大厅。”
棕发鼠小声说着,急匆匆在土包里面挖出一小把葵花籽。
“好。你先在这里等着,外面太冷。”
“别怕。我们会把大家都救出来的。”
战鼠们取下自己的头巾递给他,分成三人小组,同步探查土包。
有些土包是空的,有些关着向日葵村的鼠鼠。大坏牙先前肯定把绝大部分灰鼠都带出去了。
不一会,总共18只失踪鼠鼠就重新聚成了一团,个个都带着一把葵花籽,他们是村中最会照料向日葵的熟练农民。
二队三队连忙向甘菊挥动红巾,示意人质安全。
甘菊心中略微放松,率先从衣服里取出抓钩,队员们有学有样,正准备攀上屋顶。
“喂!”
突然有人大声喊话,拖着磨蹭金属的声音。
是人类的声音!这个庄园有人!
战鼠们悚然一惊,急忙躲藏,这才发现似乎不是在喊他们。
“整理好了没?怎么这么慢?”
“啧。”被喊的人不满地锤了一下桌板,“嫌慢,你怎么不来?”
“该死的鬼天气连个暖和的干草堆都没得睡”
“总感觉外面有什么动静”
“别他妈象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我看你是想把这破屋子给点了!多半是风声,你这蠢货!”
“你他妈才蠢!在这种鬼地方熬了几个晚上,你能好到哪里去?上次不就是你,说听到有人在敲东西?”
两人气冲冲的对峙没持续多久,屋内传来更多甲胄摩擦的声音。
“不想嘴里少几颗牙,就把你们的嘴闭上!处理干净,然后烧掉。”
“搞明白怎么种那种花,这群肮脏卑贱的野兽就没必要留了。”
这都是有盔甲的士兵,听脚步,至少有十名以上!
甘菊压下怒火,正面对抗,战损太大。
他急忙做了个手势,让二队三队先散开,带着人质撤离。
“一队。”他用尾巴在雪地上写下几个词,“打火石,毛絮草,堵烟囱。另,勇士,盾牌。”
“火?”队长小声问,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烟。”甘菊写道。“火,毁粮。”
远处的勇士们已经大步迈来,脚步沉闷。
战鼠们用小铲挖起一团硬土,同时挥动抓钩——“叮!”
“搞什么”火炉旁的士兵皱着眉,“喂,你们听见什么动静了吗?谁头盔掉下来了?”
“烟怎么这么浓?”
他挥手晃了晃烟气,把穿戴麻烦的简陋板甲衣一扔,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边,拉开。
外面的月光清冷,天上没什么异常,地上
“咻!”
左右侧伏低的战鼠立即朝着他的脸来了一箭!
“嗬嗬”
士兵张着嘴,被弩箭卡着喉咙,轰然倒地。
“怎么了?!”
“喂!温恩,说话!”
还没等赶来的士兵反应,毛人勇士们猛地奔跑过来,巨掌震地,用盾牌顶着,第二队战鼠又对着信道射了一轮,惨叫顿时响起。
“啊!!嗬弩有人”
“查克,查克!血,快止血!”
“咳咳!烟囱,烟囱被堵住了!我看不清!”
烟雾越来越浓,惨叫逐渐变成了吸不上气的骇人咳喘,士兵们摸着剑,踉跟跄跄,双目赤红:“下贱的野兽!你竟敢”
回应他的是又一轮弩箭。
甘菊放下手弩,继续平静地装填,平静地射击。脸上的疤痕平静地沐浴在月光之下。
“以直报怨。”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