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杀自己鼠吗!”
大坏牙又把剑刃凑近了一分,尖声叫嚣:“都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我就饶他一命!”
他嘴上喊得很有气势,可肥肉下的腿抖得飞起。
战场瞬间一静
“崖柏!”
民兵们咬牙切齿地攥紧长矛,毛人勇士们也咧牙低吼:“叛徒,卑鄙无耻!”
“嘿,嘿嘿”大坏牙见奸计奏效,扯起破嗓子得意地大笑,“卑鄙就卑鄙,我赢了!再不照做,我就割了他的喉咙!”
崖柏咳出一口血,虚弱地低语:“别管我”
“别说话!”大坏牙又把他拽起来,挡在自己脸前。“你们!别用弩指着!”
战鼠们见状,只得压低手弩,尾巴从袍子下探出来,尾尖的小小红巾焦急地挥来挥去。
“怎么办?”三队队长低声问,“这个距离,没把握救下崖柏。”
“正面射界都被挡住了”
小队成员们试图招呼远处屋顶的战鼠,可他们又离得太远,手弩精度不够,更别说大坏牙还靠在墙根后面,万一失手
大家气得发颤,却只能缓缓退去,互相之间摇着尾巴窃窃私语。
他们往高坡看去,看见栗子在挥着旗语,顿时心中一安。
“这样?行吗?”
“相信诺文先生。”
队长点点头,把手弩交给战友,举着双手出来:“大坏牙,我们谈谈!你可得想好啦,别做傻事。”
“先把崖柏放了,我来当人质,不然他流血死了,你手头没人质了,可就得被扎成刺猬啦!”
“四周都是我们的战鼠,真要鱼死网破,大家都讨不到好!”
“我们往后退,你往前来,好好谈!”
他挥了挥手,勇士们闷哼一声,带着众人不情愿地往后退去,只剩队长慢慢往前走。
大坏牙心中窃喜,不由得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慢慢向前挪去。
嘿,又给他找到了条生路,这就是他能当上军阀的智慧!手上有了两个人质,这群家伙就肯定不敢再搞鬼了!
至于放人?放什么人?
“可别想耍花招,你先过来!”
大坏牙用脚踹了一下旁边的灰鼠:“去,把那个家伙绑起来!”
队长低下头,尾巴耷拉下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眼看大坏牙就要收到第二个人质——
诺文放下望远镜,平静地下令:“动手。”
在他身边,阿古如同一块屹立在寒风中的巨石。他取出一根长箭,稳固地搭在长弓上。
这根箭矢并非寻常的直杆,而是中间粗,两头细的桶装形设计。确保防止弯折的同时,最大程度减轻重量并优化气动外形。
在它的尖端,唯有一个细长光滑的金属尖,轻若无物。
勇士的巨掌抚过箭身,对自己说。
看呐,阿古,这是小鼠人不休不眠磨出的箭矢,有山脉的骨,有森林的根,有温热的血。
他摸着这根长箭,如同在抚摸那些刚出生的毛人孩子稚嫩柔软的面庞,那是何等的幸福与荣誉,比轻灵的小鹿皮毛还要光滑。
他们将这根箭交到自己手里,就是为了现在的一刻。
阿古重踏,张弓,弯如月。寒风呼啸,山石不动。
倏忽,风止雪静。
勇士眼中的世界凝固如冰,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唯一的目标。
箭矢自山脉的臂膀中呼啸而出!
“咚!”
一瞬之间,巨响炸裂,如同桩木重击巨钟!
众人只见烟尘炸起,那支箭带着猩红与腐白霎时穿透铁片,在头盔背后钻出两寸尖端,将大坏牙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了得意与惊恐转变的瞬间。
他肥胖的身躯一软,像垃圾一样倒在路边,鲜血一点点染红地面。
持弓勇士们震憾地低吼,毛发炸起:“阿古,第一勇士!”
“冠军勇士!”
战鼠们最先回过神来,队长尖厉地大喊一声,一个垫步跨过崖柏,捡起大坏牙的铁剑向卫队劈去:“杀!”
“杀!”
无数弩矢再度飞出,扎穿一只只呆立的卫队灰鼠。
队长一个侧身,满腔怒火的毛人勇士们顿时大步上前,用盾牌砸倒一只只灰鼠。为首的勇士更是用巨掌拽起大坏牙的头颅,瓮声大吼:“敌人,已死!”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队长们接着喊道,给崖柏包扎伤口。但无数民兵已经红了眼睛,冲上去捡起武器,对着灰鼠们拳打脚踢:“还我们麦子!还我们羊羔!还我们的家!”
向日葵村的大鼠们崩溃地大哭起来,他们撑着自己因饥饿摇摇欲坠的身体,用耕田的经验去砸,去捅,血肉的沟壑一道道翻耕开来。
甘菊注视着这一幕,脸上的疤痕不断颤斗。
就是这群鼠奸,叛徒,毁了他的家,毁了他们的向日葵。
他捡起短矛,一步一步走向大坏牙的尸体,用力戳穿!
眼泪和血都从矛杆上滴下来。
甘菊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样子,到处都是血,一片烈狱。
大坏牙死了,但他们的家也回不来了。
“停下吧”
一个虚弱的声音说。
是崖柏,他睁着眼睛,眼里只有悲伤,慢慢转头看向甘菊,动了动嘴唇。
大家为之一静。
甘菊回想着诺文的教导,深深吸了一口气,爬上毛人勇士的肩膀,嗓音沙哑:“同胞们,听我说!”
“大坏牙抢走了我们的粮食,抢走了我们的牲畜!可就算把这个叛徒砸成肉沫,一切也都回不来了。”
“但我们的家,还在。我们没有失去它,它只是到了更远的地方!”
“天快黑了,另一个村庄的朋友们,给我们不断送来粮食,我们应该先回报这份恩情。想想那里的孩子们,那里的长辈们,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
“向前走吧,同胞们,不要回头,不要让这个叛徒,占据我们的新生活!”
大鼠们扔掉武器,抱在一起,眼泪冻成了霜。
“走吧。”他们说。
“走吧!”他们哀求。
甘菊最后看了一眼向日葵花田,闭上眼睛下令:“大家,去包扎伤员,整理剩下的东西,只带最重要的,去我们的新家。”
命令一级级下达,鼠鼠们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的房子,拿上一小把泥土,一小堆向日葵花籽,一些小小的瓶瓶罐罐和旧玩具。
有人从那些鸡窝里翻出了几个鸡蛋,小手被冻得发红,依旧固执地踹在身上,直到被毛人勇士们小心而轻柔地藏在毛发里:“是蛋。交给毛人,会孵化的。”
甘菊则带着那些干裂的故事泥板,扶着崖柏。
“我们不是野兽。”他回想起那个被自己撒谎引向荒野的模糊身影,喃喃自语,“我们也是人。平等,有尊严的人。诺文先生帮我们站起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会看到吗?”
崖柏看向他,轻叹了一口气。
“还在想那个传教士?”
甘菊沉默地点点头。
“都过去了。”
崖柏说。
向日葵村的鼠鼠们最后回望了一次他们曾经生活的土地,消失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