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第一笔交易,暂定为用两百把厚木梳,以及关于野猪养殖的零散知识,换取十张完整的大兽皮和两满筐铁矿石。
先前的两场比试都赢得漂亮,西格德酋长对他们的印象相当不错。
即使诺文暂时拿不出实物,酋长也愿意用现有的兽皮和铁矿石作为预付款,先给他们救救急。
诺文不得不感叹部落朋友的热情好客。
至于更长远的合作,比如更精良的陶器、根治猪瘟的药方,还有改良粗饲料之类的,都还需要时间慢慢测试。
这种长毛野猪习性不明,各种草药的药性也难以预计,胡乱喂下去,大概率只起反作用。
他看了看部落目前的情况,能给出的建议仅限于打扫卫生,隔离病猪,多喝热水,以及将鱼肉磨粉掺进饲料中提供蛋白质。
说多了也没用,部落没那个条件。
临近傍晚,三人才带着皮毛和铁矿赶回村庄。
安卡拉挑中了一块鹿皮,披在肩上,只露出一对犄角和一双湛蓝的眼睛,尾巴从斗篷底下探出来,欢快地一摇一摆。
剩下的十二块大皮毛,也够鼠鼠们做些暖和的衣服了。
诺文立刻组织村里的鼠人,按照年龄和工种分组,逐组派发任务,争取在冬天之前正式完成第一笔交易。
山洞大厅中。
鼠鼠们两人一组,哼着调子,左右排成两排,努力把紧实的大木头切开,再对照洞璧上的轮廓,做成一个个大大的长三角柱。
大鼠们咿咿呀呀地锯完,就立即有小鼠跑过来,高举着递给另一群工匠。
“到你们啦!”
“到我们啦!咿呀!”
“给大大的毛朋友做梳子!”
三角木块传到下一群鼠人手中,他们专门负责用小凿子凿出梳齿,最后再用细长的磨片来回打磨。
整把梳子异常宽厚,梳齿呈现细三角形,握柄和梳子的主梁浑然一体,每个边角都打磨光滑。
在握柄上,鼠鼠们还按照诺文的提议,往里面磨出了手指凹槽,以适应毛人们宽大带毛的手掌。
莱茵不时端着水和食物过来,看看进度,也防止他们因为粗心大意而受伤。
当然最后的质检还是得诺文亲自过目。
“诺文先生,您看看这样行不行?”
莱茵捧着梳子跑过来,高高举起油亮发光的厚梳子。
诺文伸手一摸,嗯,梳齿圆润,不伤手,他又试着梳了梳头发,捋出些许草屑。
“恩,这个就可以。”他抖抖梳子还给莱茵,“这把先留着,给工匠们都看一看,摸一摸,接下来造的梳子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做得太薄的也不要浪费,我们可以留着自己用。”
莱茵点点头:“工匠们都在努力干活啦,只要木头还够,每天都能做七十多把梳子!”
一天七十把也就是三天才能交付订单。
诺文摸了摸下巴。这速度对手工业已经算极快了,再赶速度,就必然降低质量。
毛人是强大的可靠盟友,他可不想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因为一时赶工留下坏印象。
速度的上限,其实还是受制于工具。
如果有简易的固定式加工机械,比如用仓鼠大王驱动的砂轮或者带锯,别说一天七十多把了,再翻十倍都没问题。
可惜,还没有炼铁炉。
他看着莱茵冻得有些发红的小手,心疼地皱了皱眉。
“莱茵,兽皮处理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她有些沮丧。
“还不行呀,那些皮毛太厚太重了,我们努力用热水洗干净,把毛拔下来,可是整整十二张大兽皮,大家忙活半天也没什么进展。”
诺文跟着她来到一个暖烘烘的房间中,十二张巨大的兽皮正晾在木架上,腥臊味扑面而来。
“您看,大家用棒子敲了好久。”
莱茵跑过去扯了扯皮毛,“还是硬邦邦的。”
“辛苦你们了。”
诺文叹了口气,毛人们虽然会鞣制皮革,但技术可不怎样。
这些半裘皮半皮革的奇怪产物,皮层鞣制得不够均匀,毛发没除干净,又臭又粘,也就在高原密林那种苦寒之地才闻不出来。
鼠人们处理这些皮毛异常艰难。
切多大,怎么切,怎么缝,都是问题。
虽然鼠裁缝们手艺精巧,但也不能为两百多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鼠鼠分别缝制衣服吧?那效率太低了。
必须得有标准化的模板,分成大中小三个型号,这样才赶在冬天前做好。
不过那也得有把尺子。
现在村庄内,就缺一把尺子。
他苦恼地想了想,没想到什么能大量普及的衡量参照物。
用手和步子都不准。用绳子?那倒可以量三围,但存在误差,不好直接用来衡量裁剪布料所需的尺寸。
作为参照物,它必须本身就足够精确,最好是笔直的,而且尺寸较小,容易照着制作
他暂时放下思绪,去外面看看窑炉的进展。
窑炉就紧邻着他的房间,分为一号炉和二号炉,周围用厚土壁围起来,形成半封闭的房间,这样就算到了冬天也能继续烧制。
鼠鼠们正钻在窑炉里,用沾水黏土混杂着石英砂,一点点把窑炉内壁抹平。
“诺文先生来啦!”
“叽!”鼠鼠们探出小脑袋,欢快地打招呼:“快做好啦!大炉子!”
“是窑炉,”旁边搬运黏土的安卡拉也丢下大土块跑过来,“烧陶器的炉子!”
“好好。”诺文笑了笑,“都去好好休息吧,晚上喝暖呼呼的肉汤。”
“肉汤耶!”鼠鼠们和安卡拉都欢呼起来。
诺文走近窑炉,看看里面,又摸摸外层,还算满意。
窑炉是三层结构,用黏土和石英砂混合的熟料砖胚砌成,中间再掺入石英砂,防止漏温。
他特意将窑身抬高,防止好奇的小鼠偷偷钻进去,又设计了地下烟道,确保有害的烟气不会泄露到鼠鼠们的呼吸层。
窑炉两侧有独立的火膛,烧柴或者木炭。火焰从这里窜上去,在顶部翻转,向下穿过放置陶器的窑室。
设计很美好,但这毕竟是鼠鼠们凭着感觉和经验堆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拉高的大土包,究竟行不行,烧起来才知道。
想到这里,诺文不禁轻叹一口气。
数据,还是数据!
没有数据,可不是就只能瞎猜了吗?
粗窑炉或许还能容忍这种误差,但对于接下来要建造的高温炼铁炉可就不一定了。
到底用什么作为村庄的第一把尺子?
诺文站起身,突然感觉有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磕到胸口。
他一愣,往那儿摸了摸,掏出来仔细端详。
是那块金属片。
边缘平滑笔直,大小适中,加工精度更是远超这个时代
诺文忍不住拍了一下脑袋。
自己搁这瞎寻思啥呢?寻思了半天,偏偏把这东西忘了。
这不就是现成的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