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暖风拂面,杂花生树,落英缤纷。
天水郡,上邽,郡守府。
马超身着常服,正与远道而来的程银、李堪对坐,杨阜、姜叙在侧作陪。
“将军,”程银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厅堂,语气里满是赞叹,“前年我曾来过上邽,那时城池尚显局促,如今再来,竟是耳目一新!城高墙厚,规模扩了不少,就连这郡守府,也这般古色古香,典雅气派。”
马超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欣慰。
两个多月前,他刚抵达上邽,便将城池扩建与修葺视作首要之事。
乱世之中,稳固的城池,既是百姓的依靠,也是基业的根本。
后来杨阜到来,将祖上一处宽敞宅院,改建为郡守府,才有了如今的气派模样
他起身向程银、李堪拱手,语气诚恳:“两位将军从关中带来一批耕牛,解了我陇上春耕的燃眉之急,这份情,我记在心里,实在感激之极!”
程银闻言大笑,摆手道:“将军此话可见外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将军在西凉推行新政,如今朝野上下谁不关注?收到你来信,我和李兄当即备好耕牛,趁机来上邽看看,要亲眼瞧瞧新政的状况。”
马超口中连连谦让,思绪不自觉飘回新政推行之初。
他刚到上邽,便立刻派马岱领三千馀骑兵,前往陇西郡,稳固局势。
又命部将马延带五千步兵去开拓荒地,尽快实现军队的自给自足。
等杨阜、姜叙赶来,三人更是日夜围坐案前,对着地图与文书反复商议,字斟句酌地制定每一项新政策。
如今,一份份新政文档,已下发到天水、陇西、南安、安定等郡县,在陇上大地全面铺开。
想到百姓即将迎来的新光景,他心中便多了几分踏实。
程银见马超神色微动,知晓他是在念及新政,便好奇问道:“对于西凉新政,我等道听途说,难以得知全貌,心中实在惊奇。
如今来到上邽,将军可否说说新政的内容?我等自是不甘落后,也想在自己的地盘推行。”
马超指向杨阜:“此事由杨太守制定并实施,他最有发言权,就请杨太守告知二位将军。”
杨阜神采飞扬,高声应下。
他执掌天水郡以来,在马超的提点下,自身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精神面貌与往昔迥然不同。
他起身,语气从容道:“新政的首要,是推行均田制。春耕不等人,郡守府必须赶在播种前,把土地交到民众手里。
各地军屯、民屯的土地,先收归郡守府登记在册,再重新分配。军屯的田地好说,去年士兵们去了关中作战,田地大多荒芜,收回极为顺利。
民屯的土地需稍费心思,毕竟一直有佃户耕种。
郡守府下了指令,民屯的土地,优先分给原耕种的佃户,原耕种土地不足,就近分配,剩馀的才分给其他民众。
佃户的利益得到保障,自然欢天喜地接受,土地分配也没出什么岔子。
“这办法好!”李堪一直静听,此刻忍不住插话,“既顺了民心,又办好了事,将军考虑得周全!”
杨阜点头,继续说道:“其次是耕牛之事。纵观历朝历代,农业之兴衰,关键在于牛力。
昔日东汉之疆土,曾有百万头耕牛,只因连年战火,众多农户已然失去了这极为宝贵的助力。
如今新政规定,各县按实际情况,设立耕牛集中饲养地,平时官府派人照看,农忙时免费租给农户使用。
只是,陇上的耕牛缺口较大,因而将军才去信关中各部,请求援助。
如今两位将军亲自送来一批耕牛,可真是雪中送炭!”
程银与李堪对视一眼,都露出赞许之色。
姜叙在旁补充:“将军还下令各地因地制宜,兴修水利。陇上有渭水、洮水、羌水、泾水、祖厉河等多条河流,正好调动军民修明渠、挖暗道,再建些陂塘存水,甚至挖地下引水渠。
另外,还要求各地依照地形,多修梯田,既能减少水土流失,又能多利用些土地。”
“还有,就是大力改进农业技术与农业工具。”
杨阜接过话头,眉飞色舞,“陇上气候干旱,便推广粟、黍这些耐旱作物,再教农户搞轮作,保住土壤肥力。
农业工具方面,当今所用的直辕犁太笨重,得二牛抬杠,转弯还不方便。
将军画了一份曲辕犁的图纸,下令各地设立官营农具坊,打造推广。此犁极为轻便,一头牛就能拉,效率大幅提升。
另外,将军还下令,推行高效有机肥的做法,让军营和村落都修厕所,收集粪便,再建沤肥池,加之草木灰、碎骨粉这些东西提升肥效,既能改善环境,又能让田地更肥沃。”
他顿了顿,补充道:“陇上地广人稀,将军派出军队,还鼓励百姓,去开拓荒地,多垦些耕地出来,自然可多生产粮食。”
马超暗暗点头,这曲辕犁,是根据史书的记载做出来的。
唐代后期出现的曲辕犁,乃一种轻便的短曲辕犁,是古代中国耕作农具成熟的标志。
程银与李堪越听越动容,不住地点头。
程银脸上堆着笑,敬佩道:“将军这新政,如今已传遍关中,连北方和江南都格外关注!
我和李兄此次前来,一是送耕牛,二也是想亲眼看看新政推行的景象,望将军能准许我等四处瞧瞧。”
马超闻言笑道:“两位与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这点小事算什么?
你们想去哪里看,尽管开口,我派人陪着你们,并让各地热情接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银、李堪顿时大喜,连忙起身向马超行礼致谢。
马超忙起身回礼,顺势问及关中局势。
李堪答道:“夏侯渊驻军长安,督管关中各部。各部势力范围与往日无异,只是司隶校尉府,已命各部按丞相之令,按时缴纳田租与户调。”
马超心中清楚,曹操早在建安九年,便颁布《收田租令》,明确“亩收四升”。
这是历史上里程碑式的变革,田租从按产量比例征收,改为按亩定额征收,无论丰收歉收,朝廷都能有稳定收入。
至于户调,即人头税,同样是曹操确立的制度,规定“户出绢二匹、绵二斤”,即每户需缴绢帛与丝绵,而非钱币。
而西凉向来游离于朝廷管控之外,至今尚未推行这套制度。
他关切问道:“二位,缴纳这般赋税,可有压力?”
程银笑道:“将军忘了和谈时说的话?能靠钱财解决的,都不算问题!”
众人闻言,皆开怀大笑。
笑声稍歇,李堪叹道:“可这税制遇上灾年,压力也不小。还是将军的地盘好,不用缴这些税。”
众人又笑起来。
就在这时,守卫来报,凉州刺史韦康已至东门外求见。
马超一愣,转头望向杨阜:“韦刺史此前可有书信,说要到上邽来?”
杨阜也面露惊疑:“不曾有。”
马超满心疑惑,韦康为何突然造访上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