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韩遂、程银、李堪、庞德、马岱皆眼巴巴地望着马超。
和谈陷入死局，众人早已没了主意，如今是战是和，全由马超定夺。
马超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脑中飞速复盘和谈始末。
忽然，他眼神一闪，此次和谈是曹操派贾诩主动提议的，想来定是孙权进兵濡须口、刘备进驻葭萌关的消息，逼得曹操急着要从关中脱身！
既然对方有求于己，只要己方稍作退让，和谈未必不能成。
思忖片刻，他抬眼看向众人，语气笃定：“曹操主动求和，必是要赶回许都处理急事。他提出的官员任命条件，倒还占着朝廷的名头。
关中之战，打了快一年，我等也伤亡不少，粮草紧缺，且各地受战事影响，田地荒芜，不如就退一步促成和谈，诸位觉得如何？”
韩遂心里认同这个道理，却又暗忖不能折损太多自身利益，当即追问：“怎么个让步法？”
“州牧、刺史级别的官，让朝廷自己任命便是。”马超话音刚落，见众人面露疑惑，又补了句，“关中归司隶校尉部，曹操已任钟繇为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驻长安。
凉州刺史是韦康，这些年我等掌握凉州的军政实权，他不过是个傀儡。”
他明白父亲的心思，保留凉州刺史，没有将其驱赶，既能避开公然叛逆的罪名，又能维持着与朝廷表面的和平，还能维系与关中的贸易。
凉州刺史这个职位无关紧要，但作为封疆大吏，关乎朝廷的颜面，让朝廷自行任命，不过是给其留个体面。
韩遂等人听罢，纷纷点头称是。
马超接着道：“郡太守及其属官，得由我等各势力提名，再让朝廷任命。”
“这可不行！”韩遂立刻皱眉，一脸担忧，“要是朝廷否决我等提名之人，另派官员就任，这不跟他们直接任命没两样？”
“朝廷只有任命权，没有提名权，他们所能任命的人选，只能从我等提名的名单里挑。”
马超早就料到这层质疑，这是他借鉴现代的制衡之法，想出来的点子，如此既给了朝廷台阶，自己又攥住了主动权。
韩遂还是不放心，沉吟着追问：“万一，朝廷死活不批我等的提名呢？”
马超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底气：“凉州的地盘，在我等手里攥着，就如现在这般，有没有朝廷的任命，真那么重要吗？”
韩遂愣了愣，随即抚掌赞叹：“正是，还是孟起考虑得周全！”
“至于县令级别的官，我等自己任命，报备朝廷即可。”马超话锋一转。
程银却忍不住担心：“如此一来，郡以下的大小官员，还是我等说了算，跟以前没差多少，曹操能否接受？”
马超自信笑道：“我等已经作出让步，这已是底线。台阶都给曹操铺好了，他要是还不接，大不了中止和谈，我可败他三次，也能再接再厉！”
“好！”程银粗粝的嗓音率先炸开，双手拍得响亮，帐内众人瞬间被点燃，欢呼与掌声翻涌起来。
这群骨子里淌着大秦血性的西北汉子，向来只认“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之理。
他们盼着曹军退去，还关中西凉一片宁静，但若是家园要被铁蹄踏碎，拼了命也要扛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过，”马超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曹操绝不会甘心就如此罢手，他必然要我等拿出实际的让步，才肯松口。”
帐内的欢呼瞬间消弭，只剩烛火轻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出推测：“依我看，他最可能的招数，是借着朝廷可任命凉州刺史的理由，为确保刺史行使权力，逼我方把势力撤出冀城。”
众人一愣。
“不可！”马岱吼道：“冀城也是汉阳郡的治所，是我方的内核城池，岂能轻易放弃？此万万不可答应！”
众人深以为然，毕竟，战乱年间，人口最为重要，而每个地方的城池，都是人口集中之地。
谁料，马超却忽然笑了：“无妨，真要提这个要求，我方势力退出冀城便是。”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帐内瞬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他们哪里知道，马超早把这事在心里盘算了百遍。
西凉地广，可人口都挤在城池里，城外大片土地荒着，根本没法真正壮大。
他早想好了“地方包围城池”的策略，大力发展城外的村镇，藏富于民，既悄悄攒了实力，又不会引人注目。
对他而言，冀城的分量，早就没众人想的那么重要。
“孟起，你可得三思！”
半晌，韩遂才沉声道，语气里满是担忧，甚至带着几分不安。
当年，马腾为了争夺冀城，跟他刀兵相向，链接义兄弟的情义都没了，如今马超竟说放就放？
他感动于马超为和谈的让步，可更怕这步走得太急，让曹操的势力在西凉崛起，严重影响西凉的格局。
“马将军肯舍冀城换和谈，这份胸襟，末将佩服！”程银突然开口，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我倒有个主意。杨秋死后，安定郡一直无主，不如把安定郡划归马将军，算作对退出冀城的补偿，各位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韩遂身上。
这提议确实周到，既弥补了马超的损失，又解决了安定郡的归属问题。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韩遂他们分不到安定郡的好处，他会点头吗？
韩遂沉思良久。
他早就盯着安定郡了，杨秋一死，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安定郡拿到手，好壮大自己的势力，将来能跟马超抗衡。
可转念一想，马超如此大度，连经营多年的冀城都肯舍弃，安定郡本就不是他的地盘，他要是反对，倒显得自己的气量太小。
就在韩遂纠结时，马超却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安定郡地盘不小，我一个人取去，联军中难免有人心里不痛快。
不如这样，我丢了冀城，就补个安定城，剩下的地盘，到时候由联军商议划分，如何？”
韩遂一听，忙抬头应声，满脸轻松：“好！就按孟起说的办。”
一旁的庞德和马岱却悄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他们还是没明白，马超为何要做如此大的让步。
而程银和李堪，则望着马超，眼神里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马超嘴角噙着笑意，心中却暗叹，面对曹操、贾诩这般强敌，他连后世所有见识都已用上，费尽心力才可勉强周旋。
遇强愈强，他心里已燃起熊熊斗志，只盼这二人，莫要让自己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