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横率先发难:“关中方圆百里,尽是平原,何来险可守?”
马超胸有成竹:“退守陈仓(今陕西宝鸡)即可。”
众人闻言,愈发神情激昂。
他们此刻身处渭南,乃关中平原最东端,而陈仓远在平原最西端,两地相隔四百馀里。
梁兴当即反对:“我等起兵抗曹,本就是拒曹军于关中之外。如今退守陈仓,岂不是将关中拱手相让?那起兵还有何意义!”
这话一出,地盘在关中的侯选、程银、李堪、张横纷纷附和,而韩遂、成宜、马玩却默不作声
韩遂的地盘在西凉金城(今甘肃兰州)一带,成宜、马玩也有部分地盘在西凉,退守陈仓可阻曹军入西凉,对他们极为有利。
马超起身摆手,众人当即停口望他。
“诸位或许觉得,我这是为自己打算,毕竟我的地盘在西凉。但如今,曹军已绕过潼关进驻渭南,我军又因军情泄露、粮草不足,若与曹军决战,必败无疑。”
他满脸无奈,随即语气一沉,“我绝非为私,只因以退为进、诱敌深入,才是战胜曹军的唯一机会!”
说罢,他命人取来地图悬于帐中,手指地图道:“诸位请看,我军退守陈仓,曹军若从后追击,需跨越四百里关中平原,其补给线,只能以长安为后方基地,也将长达三百馀里。
诸位别忘了,关中是我等地盘,只要坚壁清野,曹军便只能靠后方运粮。
而我军以骑兵为主,可不断劫掠、骚扰其运粮队伍,敌军必顾此失彼,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韩遂、成宜、马玩听罢,深以为然,目光一同投向关中五将。
要关中五将放弃自己的地盘,去守他人的地盘,不可能吧?
果然,关中五将皆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片刻后,程银起身行礼:“马将军之计,确是良策!可我等的家眷、族人、土地,若全落入曹军手中,他们必以此要挟,这该如何是好?”
马超望向他,眼中满是欣赏,此人比梁兴等人想得更深,也更有大局观。
梁兴等人只忧地盘不保,他却能想到家眷、族人会成曹操的筹码。
“问得好,我正要说此事。”马超缓缓开口,“诸位忧心的无非是地盘、家眷与族人。
先说地盘,关中本是我等地盘,即便放曹军进来,他们抢得走吗?抢不走,也不敢抢!只要我联军十万兵力尚在,他们即便占了土地,也得分兵驻防,这便是自寻死路!”
众人一听便懂,曹操西征不过六万馀人,只有灭了联军,他才敢动关中的土地。
“至于诸位的家眷族人,”马超指向地图,“我已有计划,关中五部各派三千兵马,即刻赶回各自地盘,将家眷、族人、钱财与粮食转移至山区。
李将军(李堪)地盘在京兆郡,可南下秦岭。梁将军(梁兴)、张将军(张横)在冯翊郡,可往北山。侯将军(侯选)、程将军(程银)在河东郡,可去吕梁。
这三千兵马,再加之各地盘剩馀兵力与守卫,据险而守即可。曹军被联军牵制,无法派重兵进山,诸位的家眷、族人与钱粮定然无恙。”
他顿了顿,反问众人:“如此一来,关中只剩一块块空地,曹军还有兴趣抢吗?”
帐内众人听罢,皆陷入沉思。
良久,程银率先开口:“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等先起兵反曹,若联军失利,曹操必控制关中,届时我等更无立足之地。我赞同马将军的提议!唯有联军胜了曹军,我等才能保住地盘与权势。”
作为程银的死对头,侯选不甘落后,当即附和。
随后,李堪也表同意。
张横与梁兴对视一眼,虽心有疑虑,却迫于形势,只得应允。
马超心中暗松一口气,“凝聚联军,诱敌深入”的计策,终于扫清了最大障碍。
多亏杨秋与曹操的“神助攻”,否则他即便多费数倍力气,也未必能有这般完美的结果。
“此事就这么定了!联军退守陈仓!”
韩遂一拍案几,声音洪亮,随即望向马超,忧色尽显,“只是我军如何能顺利撤到陈仓?三年前,刘备从樊城退往江陵,便在当阳被曹军追上,落得大败而逃的下场。”
众人闻言,皆忧心忡忡。
从此地到陈仓,要穿越四百里关中平原,曹军行军迅速,恐怕很快就会追来。
届时各部队形分散,难成合力,战不能战、逃不能逃,结局只会比现在决战更糟。
马超却不慌不忙,指着地图道:“我军以骑兵为主,加急行军,这四百里路,五六天便能抵达。
如今离与曹操约战还有九日,可趁夜分批悄悄撤退,等九日后曹操察觉,我等主力早已进驻陈仓!”
众人听罢,顿时精神一振。
韩遂盯着地图,沉吟片刻,忽然慨叹:“孟起,当日你不顾粮草短缺,定下十日之期,原来早有预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信心大增。
如今的马超,背后有高人指点,如此怎能不胜?
程银迟疑片刻,拱手问道:“马将军,我有两点疑问,不吐不快。”
马超抬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但说无妨。”
见马超信心十足,程银也添了底气:“其一,如何分批撤退?谁先走、谁断后?其二,怎样才能不被曹军发觉?”
马超眼中精光一闪,这程银眼光独到,竟问到了最关键之处。
众人也纷纷窃窃私语。
撤退说起来容易,实则困难重重。
分批撤离,自然是先走更安全,断后之师却最是凶险,谁愿留在最后?
况且,撤退人数众多,关中平原无山可遮,极易被曹军探子发现。
“撤退之事,听我安排。”马超从容开口,随即道出详细部署。
各部今日至明日,暗中做好撤离准备。
今晚,关中五部各派三千兵马,返回各自地盘,将族人、钱粮转移至山区。
明晚,辎重与非战斗人员先行撤退。
后晚,侯选部、程银部撤离。
大后晚,李堪部、梁兴部、张横部撤离。
随后,成宜部、马玩部撤离。
再之后,韩遂部撤离。
最后,马超部断后。
众人暗自佩服,这安排先顾辎重,再让关中各部按距离由远及近撤退,最后才是西凉各部,极为公正。
韩遂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强笑点头。
他的地盘在西凉,本就是退守陈仓的受益者,又身为联军主帅,自当表率。
见众人无异议,马超接着部署防曹军察觉的对策。
首先,各部营帐不拆,守卫、巡逻一切照旧。撤离前,营帐守卫与巡逻由西凉军接管,确保不露破绽。
其次,夜间撤离队伍不得点火,白天先派人勘定路线,每两百丈(约六百六十米)留两人,为夜间行军指路。
再次,撤离队伍在前两日只在夜间赶路,白天找村庄隐蔽休息,以避开曹军耳目。
最后,尚未撤离的军队,需在营地虚张声势,不让曹军察觉异样。
听罢部署,众人无不叹服。
韩遂赞叹道:“孟起此计,精妙绝伦!即便名满天下的贾诩,恐怕也难有这般深谋远虑。诸位,遵令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