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刚踏入韩遂的中军大帐，帐内的欢笑声便戛然而止，三道身影随即快步迎了上来。
“马将军神威盖世，一举击溃曹军，果真是西北悍将！”
马超定睛看去，说话者正是程银。
紧接着，成宜、张横也上前附和，口中满是恭维之词。
马超一一回礼，谦逊几句。
这一幕落在韩遂眼里，他面上挂着笑意，心底却疑窦丛生。
近来军营里都在传，马超变了许多，待人温和亲近，全然没了往日的高傲孤僻。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听说他竟在自己军中下了“官兵同灶”的命令。
韩遂越想越警觉，如今马超不仅行事周全，还添了谋略，日后怕是难以掌控，甚至会成为自己在西凉的劲敌，这绝非好事。
待马超与程银等人落座，韩遂开口笑道：“如今我关中联军齐聚于此，兵强马壮，士气如虹。接下来如何与曹军作战，还请孟起下令！”
马超起身，迎向帐中众人热切的目光，却转向韩遂道：“义父身为联军都督，理当与诸位叔父商议好对敌方略，孩儿只需领兵执行便是。”
他虽已握有联军指挥权，却清楚十部联军中，多半仍听韩遂号令，唯有摆正姿态，才能凝聚各方势力。
韩遂闻言，笑着点头，马超这番以他为先的态度，让他心中颇为受用，对马超的警觉也淡了几分。
“也好，”他扫过帐中众人，“诸位可有提议？”
杨秋当即起身请战：“将军！如今关中十部齐集，正该与曹军决一死战！我愿率所部为先锋！”
今日，他堂弟杨和从曹营归来，带来了曹操的许诺。
曹操赞许他弃暗投明的决心，命他务必鼓动联军决战，暗中破坏同盟，事成后便封他为西凉侯、凉州刺史。
这消息让杨秋振奋了大半日，独霸西凉的梦想，仿佛近在眼前。
只是，伏击前派出的六人，至今杳无音频，贾诩对此极为担忧，反复叮嘱他，尽快促成决战，免得夜长梦多。
杨秋自己也满心疑惑，六人分头行动，怎会全军复没？
若落入马超手中，以他往日的暴躁性子，早该提刀寻自己算帐。若落在旁人手里，又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他甩了甩头，眼下多想无益，先按计划行事才是要紧，因此韩遂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请战。
帐中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群情激昂，气氛热烈。
韩遂悄悄瞥了眼马超，见他神色平静，心中暗忖，换作往日，马超早该是叫嚷最凶的那个，今日怎会如此冷静？
马超扫过那些情绪激昂的将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若他们面对曹军时，能有此刻一半的热血，自己倒真敢与曹操硬拼一场。
怕就怕，这些人不过是口头上的慷慨。
待帐中欢呼声渐歇，韩遂朗声道：“诸位斗志昂扬，连韩某都热血沸腾！既然如此，关中联军，便正式约战曹军！”
众人再次欢呼，气氛愈发热烈。
韩遂抬手压了压，对马超道：“那就有劳马将军，落实后续军事安排！”
马超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诸位的热血赤诚，超深受触动。不如请都督派人前往曹营下战书，约定十日后，与曹军决一死战，诸位以为如何？”
帐中一片叫好声，唯有杨秋振臂高呼，追问道：“马将军！为何要等十日？杨某早已按捺不住，恨不得即刻杀向曹营！”
马超心中冷笑，这奸细倒演得逼真，演技堪比三十五年后的司马懿，只可惜历史没给他俩颁座小金人。
他面上却依旧温和，解释道：“两军决战，需得留足准备时间。况且，我军有两万馀人刚从潼关赶来，也需休整数日。”
韩遂微微点头，觉得马超考虑周全，转头对杨秋道：“此前杨太守出使过曹营，熟悉情况，不如就请你前往曹营下战书？”
马超没有反对，只是噙着笑意看向杨秋。
他心里清楚，韩遂这安排并无不妥，杨秋确实是合适人选。
而自己早有计策，正巴不得杨秋亲自去给曹操传递消息。
谁知杨秋却断然拒绝：“下战书不过小事，派一军侯去便是。杨某要专心备战，以便十日后杀敌立功！”
方才听到韩遂的提议时，杨秋心里本是一喜，这样便能名正言顺，与曹操商议如何扰乱联军。
可转念一想，贾诩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此时需格外谨慎，还是避嫌为妙。
况且，曹操早已交代好决战的安排，倒也不必急于此次见面。
马超对此颇为意外，这么好的见面机会，杨秋竟会拒绝？
看来，此人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心机，他对杨秋的警觉又深了几分。
韩遂倒觉得杨秋说得有理，便不再多言，当即提笔写了战书，派一名军侯送往曹营。
马超见众人目光齐聚在他身上，霍然起身：“决战在即，听我号令！”
他令亲兵悬起地图，道：“曹营外千步（约一千五百米）的开阔地带，便是决战的战场。
我亲率西凉铁骑为锥形战阵居前，西凉兵紧随其后。韩将军统馀部摆出雁行阵，列于西凉兵之后。”
“韩将军本部为中军，马玩、梁兴所部为后军。杨秋、成宜、张横居左翼，侯选、程银、李堪居右翼。”
言罢，他扫视帐中：“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皆摇头。
“甚好！”马超声振帐帷，“决战当日，悉听中军号令！我先破曹操中军，两翼随即进击，中后军紧追不舍，定要大破曹军！”
众将齐声应和，随即分头备战。
帐中仅剩韩遂与马超二人。
韩遂目光满含忧虑，轻声问道：“孟起，此战胜算几何？”
“若众将齐心，七成可期！”马超昂首作答，心中却如明镜，联军十将各怀异心，皆欲保存实力，何来齐心？
对于韩遂这般老谋深算之人，即便自己已认为义父，他亦不敢全然信任。
此番决战，若只得西凉兵死战，胜算实则不足一成。
韩遂沉吟片刻，抬手拍向他肩头，语气带着几分苍凉：“成败在此一举，系于西凉铁骑。义父老矣，身边无子，此战若胜，我便卸甲归田，西凉基业尽付于你。”
他身经百战，心中测算，联军的胜算不过四成，唯盼马超能凭神勇冲乱敌阵，或可再添一成把握。
此番言语，实为激励。
马超一愣，这不是后世常见的画饼吗？
与明成祖朱棣那句名言“勉之，世子多疾！”如出一辙。
他见韩遂眼框泛红，一副英雄末路之态，便目露感激：“义父放心，孩儿必拼死击溃曹军！”
心底却暗叹，这三国乱世，竟如此多演技精湛之徒。
韩遂却脸色骤变，厉声喝道：“若联军溃败，你只管杀出重围，逃回西凉！留得性命，方能卷土重来。切记，不必管我！”
马超心念微转，躬身行礼，语声决绝：“孩儿万不敢抛下义父，独自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