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袍的是曹操!
“长髯者是曹操!”
“短髯者是曹操!”
三声疾呼刚落,他猛地坐起,额间冷汗涔涔。
脑中仍回荡着追杀曹操,迫使其割须弃袍的激烈场景。
“主公!你醒了?”
急促又带着惊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抬手拭去冷汗,茫然抬眼,一名身长九尺,体格魁悟的男子立在眼前。
对方脸色涨红,瞳孔微张,目光里满是急切的雀跃,身上还披着古代铠甲。
这人是谁?
自己明明没去横店拍戏!
恍惚间,原身的记忆飞速闪过,锦袍银甲、西凉铁骑、据守潼关、被涂抹的信件、韩遂躲闪的眼神,还有那股压不住的滔天怒火。
片刻后,他骤然清醒,眼前之人,正是庞德。
我马超?
就是那个被天下讥笑为莽夫的马超?
此时是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九月,他正与韩遂率领关中联军,在潼关与曹军对峙。
方才,他与韩遂约定,借阵前约见曹操的机会,突施暗杀。
怎料,曹操只派曹洪出阵,留下一句“夜来丞相拜意将军之言,切莫有误”,便转身离去。
他当即怒不可遏,挺枪就要杀韩遂,被众将拦下后,竟怒火攻心,晕了过去,再睁眼,这具身体已换了灵魂。
前世的他,是燕京军事学院的教习,也是资深策略游戏玩家。
假期里狂玩三国游戏,正沉浸在潼关之战的推演中,却突然眼前一黑,便到了这古朴军帐里。
前世为玩三国游戏,把《三国志》翻得烂熟,自然清楚接下来的走向。
原身会提刀找韩遂算帐,导致联军分裂,一败涂地,最终如丧家之犬,郁郁而终!
“曹操韩遂书信离间计!”
他心中低语,瞬间勘破了眼下局面的致命死穴。
对手是雄才伟略的曹操,麾下谋臣如雨,良将如云,尤其那毒士贾诩,最善攻心。
而关中联军虽仗地利暂据潼关,实则补给艰难,各怀异志。
且联军以韩遂为首,此人谋略短浅,实难成事。
他起身走到案桌前,命人铺开地图。
潼关南倚秦岭,北临黄河,中间是狭窄的黄土塬沟道,潼关城正坐落在沟道最险要处。
这座历来兵家必争的雄关,此刻在他眼中,已成了鸡肋。
“令明,当下曹军驻守何处?”他叹了口气问道。
庞德指着地图:“曹军已渡过渭水,进驻渭南。”
马超苦笑,曹军已绕过潼关,即将在渭南与联军决战,因而历史上的潼关之战,又名渭南之战。
即便曹操不用离间计,联军这群乌合之众,恐怕也不是曹军的对手。
庞德见他脸色阴沉,连忙劝慰:“主公不必担忧,我西凉铁骑,岂惧曹军!”
他身经百战,怎会不知眼下危局?前有精锐的曹军,后有即将倒戈的韩遂。
可情势越急,他的斗志却越烈,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马超收敛心神,瞥了眼庞德,见这位白马将军依旧雄壮刚毅,心中稍稍安定,麾下有这般猛将,何愁大事不成?
前世穿越前,正推演潼关之战,刚得出结论,便已身处此地。
要破解眼下内忧外患的死局,前世总结出“先破离间,将计就计,凝聚联军,诱敌深入”十六个字。
就是先破除曹操的离间计,利用曹操以为联军内讧,伏击曹军,以一场胜利凝聚联军人心,再逐步退回关中,引诱曹军深入,以拉长其补给线,待其补给吃紧时一举击溃。
然而,这四步策略,执行起来,每一步都困难重重。
就第一步破除离间计而言,刚才还对韩遂举枪相向,逼得其暗中投敌,这般糟糕的局面,该如何挽回?
庞德见此,满脸焦虑地躬身:“故主(马腾)对我恩重如山,我视之如父。主公若有吩咐,我万死不辞!”
他绝不负故主所托,即便要受曹操、韩遂前后夹击,也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护主公撤离。
视之如父?
马超心中一动,三国时盛行拜义父,吕布便是如此。
父亲马腾与韩遂本是结拜兄弟,自己向来称韩遂为叔父,若更进一步拜为义父,岂不正好消除双方的信任危机?
那破除离间计,岂不是水到渠成?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度此劫,再图将来。
“好!”他猛地一拍案桌,“披甲!”
亲兵捧着甲胄上前,手却一抖,甲胄“哐当”摔在地上。
亲兵瞬间面如死灰,“噗通”跪倒磕头:“主公恕罪!”
庞德见状心一紧。
上月有亲兵溅湿主公锦袍,当场被怒斩发髻,那已是奇耻大辱。
今日动静更大,恐怕要出人命。
可没等他开口求情,马超已弯腰拾起甲胄递回去,语气平静:“无妨,手滑罢了。战场握枪稳就行,披甲急什么?起来!”
亲兵愣住,跪在地上不敢动。
庞德也僵在一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主公居然没发怒,还宽解下属?
这和记忆中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的主公,简直判若两人。
马超一手拉起亲兵,目光转向庞德:“令明,韩遂营寨可有异常?”
“哨探来报,韩遂营中兵马调动频繁,其心腹杨秋方才单骑出营,往北而去,行色匆匆!”
庞德回过神,语气沉重,“主公,我只怕”
“只怕他已生异心,欲投曹操?”马超接过话头,眼神掠过一丝寒意。
全对上了。
史书记载,正是韩遂派杨秋向曹操求降,曹军趁关中联军内讧之机,大破联军。
庞德瞳孔微缩。
换往日,主公早掀了案几喊着踏平韩营,今日竟这般冷静?
方才那丝寒意,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却没有半分冲动,这到底是怎么了?
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马超忽然冷笑:“好一个曹阿瞒,好一条离间计!真当我马超是只会逞凶的莽夫?”
庞德满面惊愕,下意识后退一步。
主公竟会这般嘲讽,这语气,这神态,怎像换了个人?
马超眉峰一挑,断然下令:“令明,立刻集结全军,整装待命!”
“遵令!”
庞德高声应下,心中一喜。
这才是熟悉的主公!快意恩仇,既知韩遂欲反,自当先发制人!
可下一秒,马超的话却让他瞬间怔住。
“半炷香后,率军直扑曹军渭南营寨,摆出决死进攻的姿态,震慑敌军!”
庞德双目圆瞪,喉结滚动着,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打韩遂,反倒去震慑曹军?这是何意?
马超拍了拍他的肩膀:“此刻,曹军必蓄势待发,一旦联军内讧,便坐收渔利。你率军前往,示之以强,令其不敢妄动。至于韩遂及联军”
他语气微顿,指向身旁两名亲兵:“吾自有计较。你二人,随吾去韩遂军营一趟。”
庞德顿时面色煞白,失声惊呼:“主公,不可!韩遂已怀异心,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我愿为先锋,先踏平他的营寨,再抗击曹军!”
他实在不解,以主公往日性情,高傲刚烈,必是先除内患再拒外辱,怎会亲身涉险,与虎谋皮?
马超却笑了笑,那笑容里竟带着一丝庞德从未见过的深沉与决断。
“吾不是去开战,是去认父的!”
说罢,他昂首阔步,掀帐而出。
庞德呆立原地,望着那仍在晃动的帐门,满脸震骇与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