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生,”胡兰春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洪亮而激动“我代表南洋军全体将士,向大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曼谷惨案发生后,全世界华人都为之愤慨,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侨界领袖挺身而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的护侨大业才有了如此坚实的基础。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巨大的地图,在八仙桌上缓缓铺开“现在南洋军主力已在临沧整训三个月,已全员形成战斗力,加上龙云主西支援的部队和桂军夏国璋加强团,总兵力已达四万多人。部队计划于下月初从临沧出发,进入掸邦果敢地区,先解救那里的五六万逃难华侨,再借道掸邦南下,直捣泰国清莱。”
“清莱是泰北重镇,我们计划在清莱建立临时基地,囤积物资、扩充兵力,然后逐步向曼谷推进。”胡兰春的手指在地图上清晰划过“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掸邦的路线勘察和土司协调,南洋军的总向导刀京版也已前往掸邦,与果敢土司杨文炳父子和永贵土司苏瑞泰对接。”
蚁光炎凑近地图,眉头微皱“胡先生,掸邦的局势复杂,大小土司各自为政,苏瑞泰虽然是掸邦土司领袖,但也未必能完全掌控局面。我在掸邦有不少的朋友,还有几位土司是我的生意伙伴,我可以亲自写信联络他们,保证他们会全力支持南洋军,不仅借路,还会提供粮食和向导,绝不让部队在掸邦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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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军从临沧出发之后,一路来到了中缅边境,由于第一次要大军过境进入掸邦的果敢地区,陈耿和谢晋元,吴时商量,进门拜山还是要礼貌一些,于是南洋军屯驻在边境附近,陈耿和吴时两个人带了一个警卫连前往老街去见果敢土司,杨氏父子。而谢晋元率领四万多人原地驻扎。
“陈军长,过了这条河,就到果敢老街的外围了。”撑筏的果敢汉子嗓门洪亮,汉语里带着浓重的滇西口音“这阵子从泰国逃过来的华人越来越多,沿着河岸全是搭的草棚,日子苦得很呐。”
陈耿站在竹筏边缘,目光投向河岸东侧。果然,芦苇丛中隐约可见成片的临时棚屋,几根歪斜的木杆撑起破旧的茅草,棚屋旁有衣衫褴褛的人蜷缩着,孩子们光着脚丫在泥地里追逐,脸上满是污垢,眼神却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
“这些都是从清迈,曼谷逃过来的侨胞?”吴时皱起眉头,声音里满是痛心。
“是啊,还有不少是掸邦南部的华人。”撑筏汉子叹了口气“日本鬼子和銮披汶在泰国杀疯了,泰军也帮着他们搜捕华人,烧房子、抢财物,稍有反抗就是一枪。能逃出来的都是命大的,一路翻山越岭往果敢跑,以为到了这里就能有条活路,可是这里哪能装得下那么多人?”
他话没说完,竹筏已靠上河岸。刚一登陆,一阵混杂着饥饿哭声与咳嗽声的嘈杂声便扑面而来。数十个华人难民围了上来,有老有少,大多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不少人还带着伤,血迹已经发黑。
“长官,给点吃的吧!孩子快饿死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孩童,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长官,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一个年轻男子上前一步,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我们在泰国的家产被抢,亲人被杀害,一路逃到这里,只求能有条活路啊!”
警卫连长正要上前阻拦,陈耿却摆了摆手。他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仅有的干粮递给老妇人,又对身边的警卫员吩咐“把咱们携带的饼干,罐头和水都拿出来,分给难民们。”
“军长,这是咱们的口粮。。”警卫员有些犹豫。
“执行命令!”陈耿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些侨胞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
看着难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陈耿的眼眶微微泛红。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队身着黑色短褂、腰挎长刀的果敢武装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年轻英俊的杨振才。他看到河岸旁的景象,眉头微蹙,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
“陈军长、吴将军,让你们见笑了。”杨振才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这些难民近来源源不断涌入果敢,我们实在难以安置。”
他说着,对身后的果敢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们立刻拿出一些米饼和水,分给围上来的难民。难民们见到杨振才,眼中露出一丝希冀,却也不敢过分靠近。
“您就是杨公子吧?这些侨胞的遭遇,我们都已知晓。”陈耿站起身,语气沉重
杨振才叹了口气,领着众人向老街走去“军长有所不知,果敢本身就贫瘠,这些年受英国殖民当局的压榨,粮食和物资本就紧缺。自从日军在泰国发动屠杀,逃到果敢的华人就越来越多,如今老街及周边的难民已经超过五万,再加上本地的百姓,我们根本无力负担。”
沿途的景象比河岸旁更加触目惊心。老街外围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搭满了草棚,不少棚屋漏风漏雨,难民用破布遮挡着。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发霉的饭团争抢,几位妇女坐在地上缝补破旧的衣物,她们的眼神空洞,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几位受伤的侨胞躺在草席上,没有药品治疗,伤口已经发炎化脓,发出阵阵恶臭。
“这些侨胞逃到果敢后,我们也想尽力接济。”杨振才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粮仓“可那是果敢百姓全年的口粮,我们拿出了三成,还是杯水车薪。家父多次派人去掸邦其他土司处借粮,可大家都自身难保,根本借不到多少。有些侨胞为了活命,只能去山里挖野菜、采野果,不少人误食毒草丢了性命,还有些人被野兽袭击。。。”
陈耿停下脚步,看着一位正在给孩子喂野菜汤的母亲。那碗汤里几乎没有米粒,只有几片枯黄的野菜叶子,孩子喝了两口便不肯再喝,哭闹着要吃的。母亲抱着孩子,泪水无声地滑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公子,这些侨胞中,有没有从曼谷直接逃过来的?”吴时问道。
“有不少。”杨振才点头,“前几天刚逃来一批,他们说曼谷的华人区被日军和泰军团团围住,挨家挨户搜查,男人被拉去做苦役,女人被侮辱,老人和孩子直接被杀害,尸体堆在城外,形成了一个个万人坑。他们是趁着夜色,在当地好心人的帮助下才逃出来的,一路走了半个多月,吃尽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