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摇了摇头“现在到处都是关卡,我们拖家带口的怎么走,根本走不了。再说,我们李家在曼谷住了三代,这里是我们的家啊。”他掐灭烟头,站起身“我去商会看看,能不能和大家一起想想办法。阿铸,你在家看好你母亲,别出门。”
父亲走后,李华铸陪着母亲整理东西。突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士兵的呵斥声。李华铸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五个暹罗士兵正踹着大门,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上尉,手臂上戴着“排华特别队”的袖章。
“开门!例行检查!”上尉的吼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母亲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李华铸的手“别慌,阿铸,你先躲起来!”
李华铸强装镇定,将相机藏进口袋里,又把一叠胶卷塞进袜子。母亲将李华铸藏在了卧室的床底下,然后才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士兵们就涌了进来,翻箱倒柜地搜查。“都是些蛀虫!你们这些华人,就是日本皇军和暹罗的敌人!”
“我们只是普通的学者,不是敌人!”母亲冲过去想要辩解,却被一个士兵推倒在地。
“学者?我看是间谍!”上尉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有人举报你们私藏反征服资料,跟我们走一趟!”
两个士兵架起母亲的胳膊,把她绑了出去。
李华铸看着母亲被士兵押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趴在地上,听着门外的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心里只剩下绝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爬起来,他要去找父亲,父亲认识很多华人组织的大佬,兴许可以救母亲!
李华铸换上了一身破旧的泰式笼基,把相机藏在一个布包里,沿着后门的小巷溜了出去。耀华力路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随处可见被士兵驱赶的华人,有的商铺被贴上了“敌产充公”的封条,有的老人被士兵用枪托殴打,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器和血迹。
他跟着几个被驱赶的华人,来到了位于曼谷北郊的一个集中营,那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四周拉着铁丝网,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透过铁丝网的缝隙,李华铸看到里面挤满了华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在低声咒骂,还有的人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他绕到工厂的后门,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士兵看守。他趁士兵转身的瞬间,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士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李华铸冲过去,用士兵的刺刀割开铁丝网,钻了进去。
集中营里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几个士兵正围着一个华人商人,抢走他身上的金项链和手表,然后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不远处,一个怀孕的女人被士兵推倒,肚子撞在石头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裙子。李华铸握紧了手里的相机,他悄悄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咔嚓”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微弱。
李华铸将这里的惨状拍了十几张的照片,包括堆叠如山的华人尸体,到处抢劫财物的暹罗士兵,衣不蔽体被折磨凌辱的华人女子,以及到处寻找妈妈的幼儿们。
“你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李华铸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蓝色短褂的中年男人,脸上满是伤痕。
“我是来找我父母的,他们叫李建之、林慧。”李华铸急忙说。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我认识你父亲,他被关在东边的仓库里。不过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昨天有个小孩想逃跑,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父亲也被抓了?!李华铸有些绝望了,他本想找到母亲的位置,再去找父亲帮忙,现在父母都被关在了这里,他该怎么办。
男人叹了口气,指了指东边“仓库门口有两个士兵,你自己小心。”说完,他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李华铸猫着腰,沿着墙根慢慢向东边移动。仓库门口的士兵正靠在墙上抽烟,聊得津津有味。他深吸一口气,趁着两个士兵溜号的功夫,偷偷钻了进去。
他冲进仓库,里面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爸!妈!”他压低声音喊着。黑暗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了他“阿铸?是你吗?”
李华铸循着声音跑过去,看到父母被绑在柱子上,身上满是伤痕。“爸!妈!”他扑过去,解开绳子。母亲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阿铸,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父亲虚弱地说:“阿铸,你快走,别管我们。他们要把我们转移到碧武里府的‘清理区’,听说那里。。。”父亲的声音哽咽了“听说那里要把所有华人都杀掉。”
“我不走!我要带你们一起走!”李华铸说着,就要扶父母起来。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了士兵的吼声“有人闯进来了!快追!”
父亲一把推开他“跑!暹罗不安全了,回祖国去,跑到云南你就安全了!”
李华铸看着父母坚定的眼神,眼泪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他最后抱了抱父母,转身冲向仓库的后门“爸!妈!等着我!”他大喊着,消失在黑暗中。
他刚跑出仓库,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枪声和父母的惨叫声。李华铸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仓库的门已经被士兵关上了。他咬了咬牙,擦干眼泪,朝着北边的山林跑去,他要活下去,要为父母报仇,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李华铸在山林里跑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才停下来休息。他靠在一棵大树上,只能找一些树林里的清水缓解一下干渴的喉咙,心里想着父母的安危,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突然,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李华铸立刻躲到树后,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去,一队暹罗军车正好停在了一处密林里,车上装满了华人,还有几个日本军官坐在驾驶室里。他心里一动,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