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她已行至远方。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右臂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她没有停下,依旧向前走去。风拂起她的裙角,肩上的羽毛早已不知去向。
冷十三带着人尾随其后,隐匿于林间。他抬手一挥,手下立刻散开,悄然逼近。他们不能被发现——她必须看起来是孤身一人。
前方是一座破败的驿站,屋顶塌陷半边,墙皮剥落。她在门口稍顿,目光扫过屋檐,瓦片反光有异,有人伏在上面。她未作停留,径直走入。
空地中央立着一张石台,台上搁着一只青铜匣子。无人言语。风穿过断墙,发出低沉的呜咽。
她站定,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上面血迹已干,颜色深褐。她用指尖抹了抹嘴角,又咳出一口血,落在帕上,血纹愈发清晰。
一名黑袍男子自暗处走出,身后跟着十余名持刀之人。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帕子上,眼神骤变。
“你能画出完整的图?”
“你不信,我现在就撕了它。”她举起帕子。
那人立即抬手:“别!”
他挥手示意,两人上前打开青铜匣。里面并无药丸,只有一张纸条,写着“图来换命”。
她轻笑一声,将帕子收回袖中。
“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给药。”她说。
黑袍人坦然承认:“北狄王有令,你要么交图,要么死。图,我们迟早会得到。”
她静立不动。
“可你忘了,”她缓缓道,“这图唯有我能画。我若死了,下一张图便永不会出现。你们手中,不过是一块带血的布罢了。”
黑袍人眯起眼:“你以为我们会怕?”
“我不是要你们怕。”她声音极轻,“但我敢来,就不是为了谈条件。”
话音未落,她忽然扬手,袖中药粉洒落地面。白雾腾起,遮蔽视线。她转身疾奔,直冲断墙。
此时,银哨声划破寂静。
冷十三率人杀出。刀光闪动,最先反应的暗卫已斩倒两名弓箭手。混战爆发。
箭矢自屋顶射下,冷十三跃身阻挡,肩头仍被划出一道血痕。他怒喝一声,另一名暗卫掷出飞刀,将屋顶伏兵钉死在瓦片之间。
黑袍人厉声大吼:“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薛明蕙躲在断墙后喘息。她早知药不在匣中。闭目凝神,强行催动体内气血。胸口闷痛如压巨石,她咬牙忍耐,又咳出血来,滴在帕子上。
璇玑图微微泛光。
她睁眼望向石台下方。泥土有翻动痕迹,位置偏左。她拖着伤臂爬过去,用手拨开碎石,慢慢搬开压着的石块。
陶罐的一角露出。
她伸手欲取。
忽觉颈后一凉,一柄匕首已贴上肌肤。
“别动。”男人声音沙哑。
她僵住,手仍悬在半空。
“谁派你来的?”那人问。
她不答。
远处厮杀未停。冷十三正与三人缠斗,脱不开身。一名北狄杀手趁机绕至藏药之处,悄然逼近。
她缓缓收回手,靠在墙上。
“你们主子连药都藏不好,还设什么局。”她冷笑。
匕首压得更紧:“再开口,我就割你喉咙。”
“那你试试。”她淡淡道。
话音未落,她猛然侧身,手肘猛撞身后。那人闷哼后退半步。她顺势抽出短刃,反手格挡第二击。
两人在墙角对峙。
她呼吸急促,额上渗汗。右臂伤口崩裂,鲜血流淌。但她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药在哪?”那人逼问。
“就在你脚下。”她道,“可惜你不敢低头找。”
对方微怔。
她立刻踢向其膝盖。那人踉跄失衡,她旋身冲出,扑向石台。
冷十三察觉动静,甩出一段判官笔,击倒一人。他欲赶来接应,却被两人拦住。
薛明蕙跪在地上,双手扒开最后几块碎石。陶罐完全显露。她伸手去拿。
一只手快她一步,抢走了陶罐。
她抬头,只见一张蒙面的脸。
“谢了。”那人说罢,抱着罐子便逃。
她翻身跃起,挥刀斩下。对方举刀相迎,金铁交鸣,刺耳难闻。
第二刀,她直劈手腕。那人后退,踩中碎石滑了一下。
她一脚踹中其腹部。陶罐脱手飞出。
罐子在空中翻滚。
她纵身跃起欲接。
另一道身影更快,自旁掠出,一把将罐子夺入手中。
是冷十三。
他落地站稳,将陶罐护于身后。
七八名北狄杀手围拢而来。他一手执刀,一手紧抱陶罐。
“明蕙,走!”他喊。
她未动。
“药在我手上。”她说,“他们不会杀你。”
冷十三回头怒视:“你现在走,还有活路!”
“我不走。”她平静道,“我要看着药打开。”
那边传来怒吼。黑袍人走近,面色阴沉。
“你们以为能带走东西?”他冷声道,“这座山已被围死。”
冷十三冷笑:“那就看谁撑到最后。”
他将陶罐递给身旁一名暗卫:“送回去。”
那人点头,转身疾奔。
三名北狄杀手追去。冷十三跃身拦截,一刀逼退一人。其余二人继续追赶。
薛明蕙伫立原地,望着那背影渐行渐远。
“放心,他会送到。”冷十三说。
她轻轻点头。
黑袍人突然抬手,一支鸣镝射向天空。尖锐哨音撕裂长空。
四周山林响起号角回应。
冷十三脸色微变。
“还有更多人。”他说。
她望向山坡。树影晃动,人影浮现。阳光下,刀光连成一片。
冷十三横刀胸前:“还能打吗?”
她抚过袖中帕子,血尚未干。
“打。”她说。
两人背靠背而立。
北狄杀手步步逼近。
她忽然开口:“冷十三。”
“嗯。”
“如果我出不去……”
陶罐摔落在地,盖子裂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