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午后,阳光通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jyp大楼一间会议室内。
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围坐在长桌旁的,是机智的医生生活剧组的部分内核成员,申元浩导演,几位主要编剧,以及包括顾新羽在内的几位关键演员。
顾新羽坐在靠近末尾的位置,穿着一件简单的深灰色卫衣,宽松的牛仔裤,与周围几位气场强大的前辈相比,显得格外安静和躬敬,甚至有些不起眼。
他面前摊着那份已经被他翻的微微卷边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不同颜色的笔迹,黑色是基础注解,蓝色是角色心理揣摩,红色是待确认的细节或疑问。
研讨会进行到中途,需要短暂休息十分钟,顾新羽趁着这个间隙起身,准备去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买瓶水。
就在他走出会议室,沿着走廊往前时,不远处一个演播室引起了她的注意,门半开着,里面灯光打的极亮,隐约能听到摄影师指导拍摄的声音。
“好,惠元xi,头再往左侧一点,对,保持这个角度。”
顾新羽下意识地放慢脚步,通过门缝,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站在纯色背景板前。
灯光勾勒出她清纯的侧脸轮廓,她按照摄影师的指示微微调整姿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是姜惠元。
顾新羽认出了她,izone的成员,现在似乎也在往演员方向发展,目前为止从未与他有过交集。
他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演播室里却突然发生了点小意外。
姜惠元在按照摄影师要求做一个微微后仰的动作时,脚下细跟的高跟鞋似乎绊到了铺在地上的电线,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轻呼一声,眼看着就要向后摔倒。
顾新羽离门口最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在她后背即将接触地面的前一刻,伸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骼膊。
“小心。”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他惯有的清淡。
姜惠元惊魂未定的站稳,回头看向扶住她的人,当她瞪大近视的眼睛看清是顾新羽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转为感激的笑容,脸颊因为刚才的惊吓和些许尴尬微微泛红。
“啊,谢谢你,顾新羽前辈!真的差点就出丑了。”她拍了拍胸口,语气真诚,带着点后怕。
“没关系,姜惠元xi。”顾新羽松开手,礼貌的微微颔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注意到她因为刚才的意外,一边的头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了脸颊上。
“叫惠元就好了,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嘛,”姜惠元摆摆手,笑容更甜了些,一边自然的抬手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刚才多亏你了,不然我可能要躺着拍完剩下的部分了。”
顾新羽只是浅浅的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过于热情和直接的交流,“惠元xi,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研讨会还在继续。”
“啊,好的好的,你快去忙吧。”姜惠元连忙点头,“再次谢谢你啦,新羽xi!”她对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又补了一句,眼睛弯成了月牙。
顾新羽走出演播室,轻轻带上门,将那片明亮的灯光和女孩甜甜的笑容关在身后。
他走到贩卖机前,按下按钮,一瓶冰水滚落下来在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想起刚才扶住对方时,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的纤细手臂,以及那双带着感激和笑意的,聚焦困难但亮晶晶的眼睛。
他拿着水回到会议室,研讨会即将继续,他重新在座位上坐下,翻开剧本,将注意力拉回到角色的世界里。
刚才走廊里的那个小插曲,如同一滴清晨的露珠滑过叶尖,悄然落地,只在记忆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关于白色连衣裙和甜美笑容的剪影。
这是他正式接下张弘道这个角色后,第一次参加如此深入的剧本研讨会。
不同于《鬼怪》中王黎那种极具戏剧张力的古装君王,张弘道是一个沉静的,背负着个人伤痛的医大实习生,需要的是内敛的,生活化的表演,这对习惯了在强烈情绪中找支点的顾新羽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我们这部剧,想呈现的不是神化的医生,而是在医院这个特殊环境下,一群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疲惫也会坚持的普通人。”申元浩导演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环视在场众人,“所以,表演上,我需要的是真实,是生活感,是去掉所有表演痕迹的相信。”
顾新羽微微颔首,笔尖在母亲手术去世几个字下面轻轻划了一道,这是他理解张弘道和妹妹张润福选择学医的内核驱动力,也是这个角色沉默外表下最沉重的情感基石。
讨论进行到张弘道和妹妹在医院走廊里,偶然听到关于类似母亲当年手术情况的那场戏。
编剧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以及双胞胎兄妹那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追忆,有悲伤,或许还有一丝对命运无常的茫然,以及由此催生出更加坚定的行医信念。
“新羽xi,”申元浩导演的目光转向他,带着鼓励,“对于张弘道在这场戏里的反应,你怎么看?他没有太多台词,情绪更多需要靠细微的表情和身体语言来传递。”
一瞬间,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新羽身上,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微微加速,但常年面对镜头的经验让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他放下笔,抬起头,眼神认真:“内,导演ni,我认为张弘道此刻的情绪是收敛的,甚至是有些压抑的,他可能只是停下脚步,手指轻微蜷缩,视线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的跟上了前面医生的查房队伍,那种无声的沉重,比痛哭流涕可能更有力量。”
他说完,会议室安静了一小会儿。
饰演金隽婠的郑敬淏前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插话道:“恩,这种处理有道理,在医院里,尤其是还在实习期的医生,很多时候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放任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感受都必须内化,转化成更专注的工作态度。”
“没错。”饰演李翊晙的曹政奭前辈接过话头,他脸上带着剧中常见的调皮笑容,但眼神里是前辈的认真,“就象我们翊晙,看起来整天没个正形,但他面对病人时的那份责任感,是刻在骨子里的,新羽啊,你要找到张弘道那份安静下面的坚韧阿。”
前辈们的点拨让顾新羽壑然开朗,他立刻在剧本空白处飞快的记录下收敛,压抑,内化,坚韧,这几个关键词,“是,谢谢前辈们,我明白了。”
讨论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从角色动机到情节逻辑,从台词节奏到场景氛围,事无巨细。
顾新羽全程高度集中,耳朵捕捉着导演和编剧的每一句阐述,眼睛观察着前辈们分享经验时的神态和语气,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对张弘道的理解不断修正和填充深化。
他注意到饰演安政源的柳演锡前辈在讨论到一场与患儿家属沟通的戏份时,会不自觉的模仿剧中角色搓手指的小动作,也观察到申元浩导演在听到某个演员提出符合角色逻辑的即兴发挥可能性时,眼中闪过的赞许光芒。
这些细节,都被他贪婪的吸收进自己的表演储备库里。
研讨会结束时,窗外已是霓虹闪铄,顾新羽感到一种精神上的饱胀感,大脑因为高速运转和大量信息输入而有些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充实的疲惫。
他与导演,编剧,各位前辈一一鞠躬道别,态度谦逊而感激。
“新羽啊,今天表现不错,”走在最后的曹政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亲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导演说的对,相信角色,把自己放进去,剩下的交给镜头。”
“是,前辈,我会努力的。”顾新羽再次躬身。
独自乘坐电梯下楼,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刚才研讨会上的热烈与专注如潮水般退去,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感缓缓浮现,他靠在电梯里冰凉的金属厢壁上,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张弘道的沉默,母亲的离世,医院的生死……这些沉重的东西代入的压在他的神经上,他需要换换脑子,需要一个能将这一切暂时清空出去的信道。
走出jyp大楼,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眉宇间的些许凝重,坐上来接他的车,经纪人李室长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关切的问:“研讨会开的怎么样?很累吧?“
“还好,室长,也学到了很多,”顾新羽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疲惫,“就是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首尔的夜色中,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勾勒出都市的轮廓。
顾新羽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脑海中却仍萦绕着研讨会上关于角色,关于表演的种种讨论。
那些专业的剖析,前辈的经验之谈,如同细密的丝线,在他脑海中编织成一张复杂的网。
他想他需要暂时逃离这个被张弘道占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