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瞥了小青子一眼,见他一脸困惑,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李贵妃的目标,自然不会是王嫔。她此举,意在两层。”
“哪两层?”小青子更迷糊了。
“永和宫如今铁板一块,东配殿更是针插不进。李贵妃若想直接动赵才人,可以说根本无从下手,强行出手风险太大。”魏冉声音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她选择对王嫔下手,属于迂回之策。”
“其一,王嫔体弱,稍有‘病重’合情合理,不会引起过大怀疑。其二,王嫔乃一宫主位,她若病重,太医往来、宫人探视,永和宫门户必然松动,守卫注意力也会被分散,这便给了她可乘之机。”
“那第二呢?”小青子追问。
“陛下为保赵才人龙胎,已钦点张、王二位太医专职照料,这两人背景干净,难以收买。”魏冉继续道,“但若王嫔一旦病重,则需另派太医诊治,毕竟王嫔虽然只有寒疾,太医也已经确诊她的寒疾不会传染,可她突然病重难保是否是她的寒疾诱发了具备传染性的肺疾之类的病症。
若是伺候赵才人的太医去给王嫔诊治,传染了有传染性的病症回来,这类疾病也不是说一时半刻就立即发作的,极有可能带着疾疫回来传给赵才人。
陛下定然同意此事,但陛下也不会放任王嫔的病情不管,自然只得另派太医伺候。
李贵妃便可趁机安排她的人,以诊治王嫔为名,频繁出入永和宫。
一旦时机成熟,比如……张、王二位太医‘偶然’出了什么意外,无法当值,那么这位熟悉永和宫情况、又恰好在场的太医,顺理成章接手照料赵才人,岂不是水到渠成?”
“不对呀,祖宗!你刚刚说了伺候王嫔的太医陛下会顾虑他感染肺疾,才不敢让伺候赵才人的太医去为王嫔诊治,这会怎么这个太医又能够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进入东配殿了呢?
这不是前后矛盾吗?”小青子越听越糊涂了。
“憨儿,你没听清咱家所说,咱家一开始就说了,这王嫔病重后才可能会诱发传染性的疫病,可她一开始本就没病,她的病症只是李贵妃下的【缠丝萝】之毒诱发的,那李贵妃只要给到解药,王嫔自然药到病除。
太医诊治的结果就可以写的极轻,既然王嫔无额外病症,那这位太医自然也是干净的,自然可以直接对东配殿的太医取而代之。”
听罢魏冉此言,小青子这才恍然大悟,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好缜密的心思!为了赵才人腹中的龙胎,贵妃娘娘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那万秀宫那边……”
“万贵妃表面看上去性子急躁,手段直接。她负责在外制造混乱,吸引我等视线,为李贵妃在永和宫内做事创造机会。两人一内一外,倒是配合得默契。”魏冉语气中听不出褒贬,但眼神却冷了几分,“只可惜,她们算漏了一点。”
“哪一点?”
“她们算漏了永和宫里,除了我安排的那几个人,还有别的变量。”魏冉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宫墙,落在了永和宫方向,“那个叫陈小凡的小子,可不简单。
据我所知他最近在宫内到处编织情报网络,李贵妃这【缠丝萝】之毒,未必瞒得过他。”
小青子想起关于陈小凡的一些报告,迟疑道:“祖宗是说……他会暗中出手?”
“不是会不会,而是他已经暗中出手了。”魏冉淡淡道,“西苑那边的巡逻疏漏,消息来得太过巧合。若非有人刻意引导,那个贪功的刘副统领岂会如此精准地布下暗哨?这背后,少不了陈小凡的影子。他在借我们的手,给万秀宫下套。”
小青子心中凛然,对那个看似低调的小太监刮目相看。
“那祖宗,咱们现在该如何应对?是否要阻止她们?”小青子请示道。
魏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谋定而后动。让她们先动起来,我们才能看得更清楚。传令下去,西苑那边,按兵不动,等鱼上钩。永和宫那边,加强监视,但不必打草惊蛇。本公倒要看看,这出戏,她们能唱到哪一步。关键时刻……再出手不迟。”
他需要权衡,需要判断。
赵小雪的龙胎固然重要,但若能借此机会,抓住李、万二人谋害皇嗣的确凿证据,将这两大势力连根拔起,对陛下、对朝局,对他自己在内廷内的统御之力的提升或许都能有利。
至于那个陈小凡……且看他能否在这旋涡中,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值得自己出手拉拢培养成未来的接班人。
“是,祖宗。”小青子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魏冉独自坐在值房中,指尖的敲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淅。
“万秀宫的布置绝对不会如此简单,这西苑的破绽只要有心便能看破,那刘喜和万芷柔若是如此简单之人,万秀宫也不可能坐大到如今的程度,定然还有哪里连我都没有看到的地方。”
后宫这盘棋,因为一个意外出现的龙胎,以及几个不甘被命运摆布的棋子,正变得愈发波谲云诡。
而他,这位看似超然的掌棋者,也需步步为营,方能在这权力的游戏中,为陛下,也为自己,谋得最大的胜算。
陈小凡并不知道魏冉已经将他的所有小动作看穿,但他凭借敏锐的直觉和对危机的嗅觉,已经基本上都猜到了魏冉可能获悉多少信息,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对于李瑶送来的毒布,他没有声张,而是让方嬷嬷将布料原样收好,妥善封存,作为未来的证据。
同时,他刻意让方嬷嬷去太医院咨询了几次关于王嫔娘娘近日精神不济、畏寒加重的事宜,坐实了病体加重的假象。
这一招将计就计,既避免了打草惊蛇,又让李瑶以为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推进。
只是王嫔这边竟然还没有达到要直接请太医诊治的地步,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药下的实在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