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的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万芷柔大半的怒火，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焦灼与权衡之中。
她虽性情骄纵，却并非全然无智，深知刘喜所言切中要害。
皇帝与魏冉的同时介入，意味着常规的、局限于后宫妃嫔之间勾心斗角的手段，已然失效。
单凭她一宫之力，确实难以撼动这铁桶般的防御，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背后捅刀的李瑶。
她烦躁地挥退殿内其他宫人，只留下刘喜，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你的意思是……要与那贱人联手？”
光是说出这句话，都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刘喜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精明的算计：“娘娘，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赵才人腹中龙胎，万一是皇子，那便已非寻常妃嫔争宠之事，而是关乎国本。
陛下与魏公公的态度已然明朗，谁在此时轻举妄动，谁便是与陛下、与东厂为敌，形同谋逆！
万秀宫与长春宫若继续互相掣肘，甚至彼此拆台，最终只会让那赵才人坐收渔利，安然产子。
届时，她母凭子贵，地位稳固，这后宫还有我们两宫的立足之地吗？”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各取所需。先联手除去这共同的、迫在眉睫的威胁，之后……这后宫是谁的天下，再各凭本事不迟。
况且没有这赵才人之前，娘娘可是一直压制她李贵妃的，就算这次合作了，最终重回原位，还不是娘娘地位更加领先，况且边境那边不是也逐渐传回来一些好消息了嘛。
届时陛下对娘娘的宠爱必然会再次恢复。”
万芷柔沉默良久，与李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似乎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就算要与那贱人虚与委蛇，也得是她先低头！本宫绝不会主动向她示弱！”
几乎在同一时间，长春宫内，李瑶也正与心腹瑞秋进行着类似的对话。
瑞秋将皇帝离开永和宫后，魏冉加派防卫、东厂暗探活动频繁的情形详细禀报后，忧心忡忡道：“娘娘，陛下此次是动了真格了。魏公公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咱们之前那些细水长流、不易察觉的法子，在东厂眼皮子底下，风险大增，极易被抓住把柄。”
李瑶端坐镜前，任由另一个心腹宫女为她卸去钗环，镜中映出的脸庞冷若冰霜：“本宫知道。万芷柔那个蠢货，只怕此刻也正气得跳脚，却也无计可施。”
瑞秋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此时不是咱们看她懊恼解气的时候，奴婢以为，现在单靠我们长春宫，或万秀宫单独任何一方，想在魏公公的严防死守下做成此事，难如登天。反而会因为互相猜忌、互相使绊子，让赵才人更加安全。”
李瑶卸下最后一支金簪的动作微微一顿，通过镜子看向瑞秋：“你的意思是……？”
“娘娘，奴婢斗胆，或许……或许可以考虑与万秀宫那边，暂时……互通声气。”瑞秋的声音几不可闻，“目标一致，先解决了赵才人这个心腹大患。至于之后……这后宫终究是讲实力和底蕴的。”
李瑶没有立即回答，她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与万芷柔合作？这念头让她感到无比屈辱和恶心。
那个空有美貌、头脑简单的女人，要不是身边有能人，外面还有好娘家护着，否则如何能这么多次坏了她的好事！
但瑞秋说得对，在绝对的力量，皇权与东厂的介入下，她们这些后宫女子的阴谋诡计，显得那是异常的苍白无力。
都说养虎为患，赵才人这头猛虎可是她自己亲手喂出来的，她不处理都不行！
对比于对万芷柔的狠，此时她更狠肚子比她争气，福气比她更好的小雪！
联合，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机会。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是一片深沉的寒潭：“即便要联手，也需掌握主动。万芷柔性子急躁，缺乏耐性，此刻定然比本宫更沉不住气。”
她吩咐瑞秋道：“让我们在尚宫局的人，留意万秀宫最近的动静，特别是他们是否在试图接触太医院，或者打听永和宫内部人事。若有迹象……便递个话过去，要做得隐秘，让他们明白，合作，或许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等那边传来了消息，咱们再跟她好好深入细谈！”
……
圣驾离去后，永和宫，尤其是东配殿，瞬间变成了的堡垒。
魏冉办事效率极高。
不过半日工夫，永和宫外围便增设了数队装备精良、眼神锐利的净军侍卫，十二时辰轮班值守，巡逻路线交错密布，几乎不留任何死角。
宫墙内外，一些看似寻常的角落，也悄然多了几双属于东厂番子的眼睛。
所有送往东配殿的物品，无论是尚宫局的份例、各宫“关怀”的赠礼，乃至一蔬一菜、一汤一药，都必须先在宫门外经由东厂专人查验，确认无毒无害后，再由固定的、背景清白的宫人送入，最终在殿外由素心或素贞二次检查，最终经过陈小凡最后一道检查，方能递到小雪面前。
陈小凡现在作为永和宫内除了魏冉以外最高身份存在，加之小雪与他的关系和信任，甚至魏冉都没有他在小雪面前好使。
魏冉确认过的东西，没有陈小凡的确认，小雪依旧还是不够信任的。
这件事情也是逐渐传入了魏冉的耳中。
对此，魏冉倒是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感觉在陈小凡的身上逐渐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从一个身份低微的杂役太监，居然能够走到这种地方，取得主子如此的信任，属实是非常的难得。
他当时是什么心态，那他相信此时的陈小凡一定是一样的心态。
那就是必须要将主子捧到最高，伺奉到最好，如此一来，他日主子一旦飞升云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才能够跟着主子后面一同鸡犬升天，坐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所以他很信任陈小凡对小雪的忠心，他很清楚陈小凡是整个内廷最不希望小雪腹中胎儿出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