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言手指轻轻敲击桌案，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的石榴树上。
杭州是江南的富庶之地，丝绸须求量极大，要是能打开杭州的市场，商行的规模又能再上一个台阶。
但他也清楚，杭州的丝绸商早已形成拢断，张老板突然找上门来，恐怕不只是想合作那么简单。
“张老板的底细，你查清楚了吗？”
程一言问道。
周文彬点了点头：
“查清楚了。张老板在松江府开了三家布庄，生意做得还不错，但上个月因为进的丝绸成色不好，亏了不少钱，现在急着找靠谱的货源
而且，他跟杭州的几个布商有旧交，能帮咱们打通杭州的销售渠道。”
程一言思索片刻，说道：
“可以跟他合作，但要先签好契约。咱们提供丝绸，他负责运输和销售，利润三七分，咱们七，他三。
另外，让他先交五万两银子的保证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保证金就归咱们所有。”
周文彬眼睛一亮：
“东家考虑得真周全！这样一来，咱们既不用担心风险，又能打开杭州的市场，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给张老板回信。”
周文彬刚走，林小满就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快步走到程一言面前，递了过去：
“程老板，有从京城来的消息。”
程一言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娟秀，内容却让他脸色骤变。纸条上写着：
“朝廷欲派巡盐御史前往江南，清查盐税与海外贸易，望君早做准备。”
巡盐御史？
程一言心里咯噔一下。
明朝的巡盐御史权力极大，不仅负责清查盐税，还能监管地方商业，要是被抓住什么把柄，轻则罚款，重则抄家。
他之前做的海外贸易，虽然有费尔南多的掩护，但毕竟违反了海禁政策，要是被巡盐御史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送纸条的人呢？”
程一言问道。
林小满摇了摇头：
“送纸条的人是个蒙面女子，放下纸条就走。不过，她跑的时候掉了一块玉佩，我捡了回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程一言。
程一言接过玉佩，仔细看了起来。玉佩是羊脂白玉做的，上面刻着一朵莲花，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
他心里疑惑，这个蒙面女子是谁？为什么要给她送消息？
“你去把郑老大叫来。”
程一言说道。
林小满连忙去叫郑老大。没过多久，郑老大就走进了帐房，他看到程一言脸色凝重，连忙问道：
“程老板，出什么事了？”
程一言把纸条递给郑老大，沉声道：
“朝廷要派巡盐御史来江南，清查盐税和海外贸易。咱们的海外贸易要是被查到，麻烦就大了。”
郑老大看完纸条，脸色也变了：
“巡盐御史？这可怎么办？咱们的船队还在马尼拉，要是被查到，不仅船队要被没收，咱们所有人都要被抓起来！”
程一言沉默片刻，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海外贸易的痕迹掩盖起来。
郑老大，你立刻去苏州港，让所有参与海外贸易的水手和伙计，都统一口径，就说咱们的船队只是在沿海运输粮食和布匹，从来没有去过马尼拉。
另外，把跟费尔南多交易的帐目都销毁，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郑老大点头：
“好！我这就去办！”
郑老大刚走，周文彬就回来了，他看到程一言和林小满脸色凝重，疑惑地问道：
“东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程一言把巡盐御史的事告诉了周文彬，周文彬听完，脸色也变得苍白：
“巡盐御史……这可怎么办？咱们商行的帐目里，虽然没有直接提到海外贸易，但有些收支明细，要是被仔细查，还是能看出破绽的。”
程一言说道：
“你立刻去帐房，把所有跟海外贸易有关的帐目都销毁，重新做一套帐目，只记录粮食、布匹和银锭兑换的业务。
另外，去把咱们存在仓库里的白银，分一部分运到乡下的农户家里，要是巡盐御史来查，就说这些白银是农户寄存在咱们这里的，不是咱们自己的。”
周文彬点头：
“好！我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几天，程一言和商行的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郑老大在苏州港安排水手和伙计统一口径，销毁了所有跟海外贸易有关的证据；周文彬在帐房重新做帐目，把跟海外贸易有关的收支都抹去，还把一部分白银运到了乡下的农户家里；林小满则派人在苏州城里打探消息，了解巡盐御史的动向。
这天傍晚，林小满终于带来了消息。
他走进帐房，对程一言说道：
“程老板，我打听清楚了，巡盐御史名叫王克善，是个出了名的清官，刚正不阿，之前在江西清查盐税，抓了不少贪官污吏。
他预计三天后抵达苏州，到时候会先去县衙，然后再去各个商行清查帐目。”
王克善？程一言心里一沉。
清官最难对付，要是王克善真的刚正不阿，肯定不会接受贿赂，到时候要是被他查到什么破绽，就真的麻烦了。
“你去准备一些礼物，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咱们商行最好的丝绸和瓷器。”
程一言说道，
“三天后，王克善抵达苏州，咱们去县衙拜访他，先给他留个好印象。”
林小满疑惑地问道：
“程老板，王克善是清官，肯定不会收金银珠宝，咱们送丝绸和瓷器，他会收吗？”
程一言笑了笑：
“丝绸和瓷器是咱们大明的特产，送给他，既不算行贿，又能显示咱们的诚意。
而且，王克善作为官员，肯定需要这些东西来赠送亲友或者上司，他应该会收下的。”
林小满点头：
“好！我这就去准备。”
三天后，王克善抵达苏州。
程一言带着周文彬和林小满，拿着最好的丝绸和瓷器，来到县衙拜访他。县衙的大堂里，王克善正坐在椅子上，翻阅着苏州的赋税帐目。
他穿着一身青色官袍，面容清瘦，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人。
程一言走上前，拱手道：
“小民程一言，乃苏州一言商行的老板，听闻御史大人抵达苏州，特来拜访，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王克善抬起头，目光落在程一言身上，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又看了看程一言带来的丝绸和瓷器，语气平静地说道：
“程老板客气了。本官此次前来苏州，是为了清查盐税和海外贸易，并非为了收受礼物。这些丝绸和瓷器，你还是带回去吧。”
程一言心里一紧，没想到王克善居然连丝绸和瓷器都不肯收。他连忙说道：
“御史大人，这些丝绸和瓷器，并非行贿之物，只是咱们大明的特产，想让大人见识一下江南的手艺。大人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咱们江南的工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