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办公室的门被撞开。
杰克冲了进来，胸膛剧烈起伏，手中的文件被他攥得有些变形。
办公室里很安静。
与外面那个由数据和电流构成，永不停歇的嗡鸣世界截然不同。
办公桌后。
陈航，正用手中的钢笔，在一份文件的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显得极为淡定。
“报告。”
杰克将那份还散发着打印机热度的报告，拍在了桌面上。
陈航签完最后一笔，才放下钢笔。
他抬起头。
“杰克，我记得我教过你，进入我的办公室，要敲门。”
“抱歉，长官。”
杰克喘着粗气，用手撑着桌子。
“但这次，不一样。”
陈航没有再说什么。
他拿起那份报告，开始阅读。
目光扫过第一页，那串由“神之眼”定位出的地理坐标。
喀尔巴阡山脉。
凡尔赛古堡。
他的眉毛动了一下。
陈航翻到第二页。
那是薇薇安直播时的截图。
一个银色长发的女孩，穿着破旧的裙子，站在密室里，手里捧着一本看起来就很古老的书。
她的脸上，还带着属于表演，恰到好处的悲伤。
陈航的目光，在这张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看到了第三页。
被语音识别程序高亮提取出来的，三个让任何一个gapi高层都感到心悸的关键词。
陈航翻动纸页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杰克。
“你解封了‘黄昏档案’？”
“系统自动触发的，长官。”
杰克回答。
“编号gapi--001，《议会》。”
陈航的身体向后靠去，整个人陷入了宽大的真皮座椅里。
没有再看那份纸质报告。
他伸出手，在桌面上一个看不见的感应区，轻轻敲了三下。
办公桌的表面，亮起柔和的蓝光，变成了一块高清的巨大触控屏幕。
陈航调出了杰克提交的全部原始数据。
包括那段，薇薇安在密室中解读日记，长达半个小时的完整录像。
他快进，拖动，最终，将画面定格在了薇薇安念出那段关于“背叛”与“诅咒”的历史的时刻。
办公室里，只有少女充满了宿命感与悲伤的声音，在安静地回响。
“……因为一场最可耻的背叛，三相议会，土崩瓦解……”
“……他对我们凡尔赛家族，施加了‘血脉凋零’之咒……”
“……他对卢卡斯家族，施加了‘月圆狂化’之咒……”
录像播放完毕。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陈航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许久。
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沙哑。
“一个被世界遗忘了数百年的历史真相……”
“一个本该随着时间彻底腐烂，关于两大始祖级氏族血仇的秘密……”
“现在，被他们的末代后裔，用直播的方式，公之于众。”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杰克做出最后的确认。
“杰克。”
“在，长官。”
“你认为，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有多少？”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杰克毫不犹豫地回答。
“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一，是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敢这么做。”
“是啊。”
陈航低声感叹。
“她为什么敢这么做？”
“她要么是个疯子，要么……”
“就是个绝顶聪明的骗子。”
“但无论是哪一种……”
他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对着杰克，俯瞰着脚下那片看似和平的人类世界。
“这件事的潜在风险，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亚洲分部，所能独立处理的范畴。”
“这件事，不再是简单的超自然现象观测。”
“它关系到帷幕的稳定，关系到那份被我们守护了近百年，脆弱的平衡。”
陈航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了办公桌上。
走回桌前，却没有去碰那内部通讯电话。
他弯下腰，用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打开了办公桌最下层的一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抽屉。
从里面，取出了一部电话。
一部造型古老，深红色，没有任何拨号盘和屏幕的电话。
电话的机身上，只有一个纯银打造的gapi雄狮徽记。
那是gapi内部，最高权限的通讯设备。
一部，可以直接连通全球所有分部最高指挥官的“红色电话”。
陈航将听筒，放在耳边。
静静地，等待着。
三秒钟后，听筒里传来带着电流声的“接通”提示音。
“这里是亚洲分部，主管，陈。”
“我在此，申请启动‘黄昏预案’。”
电话那头，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预案编号：gapi--001，《议会》。”
“目标已苏醒，并开始向外界，主动散播‘真实’的历史。”
“是的，以一种我们从未预料到的方式。”
“威胁等级评估：aber（琥珀色）。暂定。”
“戒备状态，提升至a级。”
“我需要欧洲分部，立刻派遣一支a级快速反应小组，前往目标地点。”
他报出了一串精准的经纬度坐标。
“行动代号，‘荆棘鸟’。”
“首要任务，接触，评估，建立沟通渠道。”
“确保目标情绪稳定。”
“次要任务，封锁现场，隔绝一切可能的外界干涉，尤其是……”
“‘圣光教会’那些闻到血腥味就想凑上来的鬣狗。”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一个确认的指令。
陈航的目光，穿过办公室，落在了那份报告的封面上。
落在薇薇安那张苍白瘦弱，却又带着倔强的脸上。
“是的。”
“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
他顿了顿，用复杂意味的语气，说出了最后的四个字。
“‘末代女王’了。”
他挂断电话。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凡世的喧嚣一如往常。
但一场足以搅动整个超自然世界格局的巨大风暴，已经因为那份报告，因为那个女孩，因为那段被遗忘的历史，从世界的另一端，向着那破败，无人问津的古堡，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