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文艺汇演(二)(1 / 1)

礼堂里飘着樟脑丸的味道,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扇叶上积的灰簌簌往下掉。程小慧为了扮成乡下丫头,脸上抹了晒伤妆,还扎着麻花辫,赶到礼堂时节目都快开场了。她挤过人群时,蓝布褂子蹭得前排男生满身白粉笔灰——那是她刚才在黑板报前补妆沾的。

"潘锦城!"程小慧跺了跺脚上沾着泥的布鞋,"咱俩换换座儿。"她说话时故意咬着后槽牙,想把台词里要求的陕北口音练得更地道些。潘锦城撇了撇嘴,把竹笛往裤兜里一插,拎起帆布包就往王科宝边上挪,帆布包上别着的熊猫挂件晃得叮当响。

赵嘉敏正往节目单上标重点,钢笔尖突然被程小慧拽过去:"敏敏你看我这辫子歪没歪?"程小慧凑近了,脸上扑的腮红蹭在赵嘉敏白衬衫领口。王科宝刚想插话,就见程小慧变戏法似的从裤兜掏出把瓜子:"待会儿我上台要是忘词,你们可得给我递暗号啊。"

潘锦城突然捅了捅王科宝胳膊肘,军绿书包里掉出本《许国璋英语》:"那个王班长,你们英语角还招人不?"他说话时盯着自己露脚趾的解放鞋,鞋帮上还沾着早上打篮球蹭的泥。王科宝瞄见他课本扉页用红笔划着重点,密密麻麻像爬满蚂蚁:"随时欢迎,上周看门张大爷还带着孙女来练口语呢。"

舞台两侧的大喇叭突然炸响,音波震得人耳膜发颤。穿蓝工装的后勤师傅猫腰调试设备,腰间挂着的钥匙串哗啦啦响。潘锦城攥着竹笛的手沁出冷汗,在笛孔上按出五个白印子。王科宝抬腕看上海表,表盘裂了道细纹——这是上周修自行车时磕的。

过道里挤满来晚的学生,有人踩着椅子背往里蹿。辅导员老周抱着保温杯挨个安抚演员:"就当底下坐的都是大白菜。"程小慧噗嗤笑出声,嘴里瓜子壳喷到前排男生后颈,那人回头瞪眼时正巧追光灯扫过,照得他后脑勺翘起的头发像只炸毛猫。

两位主持人踩着《运动员进行曲》的鼓点登场。女主持的红裙子是拿窗帘布改的,裙摆别着别针;男主持的领结歪在锁骨上,说话时总忍不住伸手去扯。他们身后垂着墨绿色幕布,用粉笔写着"1983迎新晚会",有个"3"字描了又描,墨迹晕开像只胖蝌蚪。

张春花唱《红梅赞》时,后台传来叮叮咣咣搬道具的声响。她高音飙到"三九严寒何所惧"时,舞台顶棚突然飘下一片墙皮,正落在她发髻上。台下数学系主任带头鼓掌,眼镜片反着光,愣是没瞧见这茬。

赵嘉敏提着月白色裙摆上台时,礼堂忽然安静得能听见日光灯的电流声。追光灯打在她裙摆的亮片上,像撒了一把星星。程小慧在台下掐自己大腿,她给赵嘉敏缝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其实是药房买的鱼肝油胶囊,用线串起来涂了层指甲油。

谭嘉良猫在第五排暗处,指节叩着座椅扶手上的烟疤:"姓王的要竞选副会长,你听说没?"他说话时盯着蔡纪伟手里的汽水瓶,瓶盖在指间转得飞快。蔡纪伟胖脸上的油光在昏暗里泛青:"就他那土包子?英语角整得跟菜市场似的,上周我还看见扫厕所的刘婶在里边比划。"

幕布缝隙透出的光斑在谭嘉良脸上游移:"建筑系那个转系生"他朝台上努嘴,"听说老罗护得紧,上学期有人往她课桌塞情书,让系主任逮着在操场蛙跳了十圈。"蔡纪伟闻言缩了缩脖子,去年他往女生宿舍扔石子被记过的事突然涌上心头。

王科宝抱着吉他上台时,幕布后窜出只野猫,尾巴扫翻了道具组的搪瓷脸盆。他弯腰调试话筒架,帆布鞋帮露出半截红袜子——那是赵嘉敏昨儿才补的。琴弦划破空气的瞬间,后排嗑瓜子的声响戛然而止。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他压着嗓子唱出这句,琴箱震得话筒嗡嗡响。程小慧突然捂住嘴——这调子分明是上周他们在校办工厂加班时,王科宝蹲在机床边哼的小曲。潘锦城的竹笛不知何时摸了出来,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

谭嘉良掐灭烟头,火星在水泥地上碾出个黑印:"听说他爹在县城供销社当会计?"蔡纪伟掏出手帕擦汗,帕角绣的"奖"字褪成淡红色:"可不是,上回他交的贫困证明还是我经手的。"话音未落,后排突然爆出喝彩,几个女生激动得把节目单都捏皱了。

幕间换场时,后勤师傅推着板车运道具,车轮碾过电源线,礼堂瞬间陷入黑暗。人群骚动中,赵嘉敏提着裙摆摸黑往后台跑,王科宝的吉他声突然从某个角落传来——他在即兴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琴声像条银线串起满场惊呼。

压轴节目是程小慧的秧歌剧。她顶着豁口的陶罐上台时,裤腿还卷着一只,露出染着紫药水的膝盖。唱到"军民一家亲"时,罐子突然滑落,她顺势来了个侧手翻,罐子稳稳落在头顶。满场掌声雷动,系主任笑得假牙差点掉出来。

散场时已月上柳梢,秋蝉在梧桐树上扯着嗓子叫。谭嘉良把汽水瓶捏得咔咔响:"过几天市里要严打投机倒把"他话说半截,目光追着门口那抹月白色身影。蔡纪伟顺着望去,正瞧见王科宝帮赵嘉敏拎着吉他盒,盒角贴着的雷锋画像在路灯下泛黄。

校广播站突然开始放《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喇叭里夹杂着电流杂音。程小慧追着潘锦城要竹笛谱,辫梢的红头绳不知掉哪儿去了。侯义昭从教研室探出头,镜片上还沾着粉笔灰:"小王!下月大学生英语竞赛,你可得给咱工学院争光啊!"

王科宝应声回头,上海表的夜光指针泛着绿莹莹的光。赵嘉敏袖口沾了块松香,那是帮他调琴弓时蹭的。礼堂飘出后勤组扫地的扬尘,混着褪妆用的雪花膏味儿,在月光下织成张细密的网。谭嘉良踹开脚边的石子,看着它蹦进池塘,惊散了浮萍间的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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