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至少是个榜眼(1 / 1)

晨雾还没散尽,王科宝的钢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道深蓝的印子。窗台上晾着的校服往下滴水,在水泥地上汇成个小水洼。他咬着馒头核对最后两道几何题,油墨味儿混着酱豆腐的咸香直往鼻子里钻。

考场里的吊扇转得吱呀响,监考老师皮鞋跟敲打水泥地的声音由远及近。王科宝把准考证摆在桌角,钢笔墨水在阳光里泛着幽幽的蓝。卷子发下来时,前排的丁宇后脖颈上全是汗珠子,校服后背湿出个歪歪扭扭的地图形状。

"同学们注意啊,附加题在最后一页。"数学老师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瞥向王科宝的眼神。这小子最近总提前交卷,今天倒老老实实坐着没动弹。

王科宝把卷子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第三道应用题换了层皮,骨子里还是相遇问题。他在草稿纸上画了条数轴,笔尖点着"甲车"和"乙车"的位置,忽然想起上辈子在驾校教倒车入库的日子。那时候的汽车喇叭声,跟此刻窗外收破烂的拨浪鼓声重叠在一起。

丁宇抓耳挠腮的动静从斜后方传来,橡皮擦在桌面上蹭出沙沙的响。王科宝写完最后一道证明题,抬眼见黑板旁的挂钟才走了四分之三圈。窗外的梧桐树上落了只知了,正对着他的位置拼命叫唤。

"还有三十分钟!"监考老师突然拔高的嗓门惊飞了知了。王科宝检查到第二遍时,发现函数题有个负号抄错了位置。修正液涂改的痕迹在阳光下泛白,像块没化开的雪糕渍。

提前交卷时,走廊尽头的体育室飘来煤球味儿——校工正在给运动会用的火炬灌煤油。王科宝的布鞋底蹭过宣传栏玻璃,大红喜报上还贴着去年高考状元的照片,边角已经卷起了毛边。

到家时晾衣绳上还挂着昨天的工装裤,风一吹像个人影在晃。他把搪瓷盆搁在压水井边上,轱辘转动的吱呀声惊动了隔壁院的大白鹅。肥皂泡顺着搓衣板的纹路往下滑,在阳光里炸出七彩虹光。

"你这孩子!"陈素娘挎着菜篮子冲进院子,芹菜叶子上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她夺过王科宝手里的床单,粗粝的指头摸到被角发硬的地方,"考试要紧还是洗被套要紧?瞧瞧这肥皂沫都没冲干净。"

王科宝缩着脖子笑,后脖颈上还沾着块没搓掉的墨渍。陈素娘把他往屋里推,五斗柜上的三五牌座钟正指向十一点半。玻璃板下压着的课程表被掀开一角,露出半张《少林寺》的电影票根。

下午考生物时起了风,试卷边角被吹得哗啦啦响。丁宇蹲在走廊台阶上临时抱佛脚,课本边角卷得像炸开的油条。他手指头点着"光合作用"的示意图,嘴里念念有词:"叶绿体类囊体"忽然抬头问:"科宝,线粒体是不是跟发电厂似的?"

考场里飘着淡淡的樟脑丸味儿,最后一排的女生把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熏得前排男生直打喷嚏。王科宝填完遗传图谱,笔尖在"显性性状"上顿了顿——上辈子邻居家的狸花猫生了窝崽子,三只橘猫里混了只纯黑的,气得主人直骂街。

"还有十分钟!"监考老师敲了敲讲台上的搪瓷茶缸。靠窗的男生突然举手:"老师,我卷子被风吹走了!"众人哄笑中,王科宝瞥见窗外掠过只麻雀,嘴里叼着半片准考证的碎屑。

放学铃响时,夕阳把教学楼染成了咸蛋黄的颜色。丁宇在小卖部门口的冰柜里翻腾半天,掏出两瓶橘子汽水。玻璃瓶上的水珠滴在水泥地上,很快被晒成深色的圆点。

"明天去划船咋样?"丁宇用门牙磕开瓶盖,"我姑父在公园管游船,能给咱留条最新的。"他仰脖子灌汽水时,喉结上下滚动得像颗跳跳糖。

王科宝望着马路对面修自行车的老汉。那人正往车链子上抹黄油,手指头黑得跟车轴一个色儿。忽然想起顾晓然家院里那辆缺了脚蹬子的凤凰牌,车筐里还插着把野菊花。

春生哥的自行车铃铛声从巷子口传来时,王科宝正在灶台前热剩饭。像章,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王作家!"春生哥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当代》来的汇款单,乖乖,这回数目可不小。"他手指在金额栏上点了点,油墨蹭在信封边缘,像是给数字描了道金边。

陈素娘举着锅铲从里屋窜出来,围裙带子松了一半:"多少多少?"待看清那个三位数,锅铲"当啷"掉在煤炉上,溅起的火星子差点燎着晾在旁边的萝卜干。

王建设捏着汇款单的手直哆嗦,老花镜滑到鼻尖上:"顶我仨月工资"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五斗柜最底层翻出个铁皮盒子,生锈的锁头咔嗒一声弹开。里面躺着张泛黄的照片,是王红玲穿着碎花衬衫在纺织厂门口的留影。

小妹扒着门框偷看,辫梢上的红头绳扫过门槛,沾了层灶灰。大妹往搪瓷缸里舀麦乳精,铁勺碰着玻璃罐叮当响,褐色粉末在夕阳里飘得像细碎的金粉。

夜里起了风,王科宝给新到的汇款单包上塑料纸。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忽然传来"啪嗒"一声——不知谁家的搪瓷脸盆被风吹落了。见姐姐寄来的《安娜·卡列尼娜》摊开在桌角,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上还留着姐姐用钢笔写的:"1982年春于甬城"。

第二天大清早,丁宇就踩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来了。车把上拴着的红绸带迎风乱舞,活像条被揪住尾巴的赤链蛇。他单脚支在王家院门口,扯着嗓子喊:"科宝!太阳晒屁股啦!"

王科宝正往铝饭盒里装韭菜盒子,油星子透过报纸渗出来,在帆布书包上洇出个铜钱大的油印。陈素娘追到门口往他兜里塞了包山楂片:"船上晃悠容易晕,含两片压压。"

公园湖面的雾气还没散尽,租船处的水泥台阶上凝着层露水。顾晓然穿着件月白色衬衫,衣角被晨风吹得翻飞。她弯腰系鞋带时,辫梢扫过岸边垂柳,惊醒了睡在荷叶上的蜻蜓。

"这船够结实吧?"丁宇用脚踹了踹船帮,木头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非要抢着当船夫,竹篙往岸上使劲一撑,小船猛地晃悠起来。李明手里的橘子汽水差点翻进湖里,玻璃瓶在船板上骨碌碌转圈。

王科宝伸手去捞汽水瓶,指尖碰到顾晓然冰凉的手背。她腕上的银镯子滑到肘关节,露出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湖水拍打船帮的声响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看!鱼群!"李明突然指着水面惊呼。阳光穿透浅绿色的湖水,青灰色的脊背在水下划出银亮的弧线。丁宇来了劲,竹篙搅起一圈圈涟漪:"等着,我给咱叉条大的!"话音未落,船身剧烈摇晃,吓得顾晓然抓住王科宝的袖口。

午饭是在湖心岛吃的。丁宇从军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是五六个茶叶蛋,壳上裂着褐色的冰纹。顾晓然变戏法似的摸出包话梅干,酸得李明龇牙咧嘴直灌凉水。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乌云从西边压过来。丁宇撑篙的手打起水花,雨点子砸在湖面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水泡。等他们狼狈不堪地跑进凉亭时,顾晓然的衬衫已经湿得贴在背上,月白色变成了半透明的藕荷色。

雨幕中,王科宝看见春生哥骑着二八杠从公园门口掠过,邮递员的绿雨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巨大的青蛙。他忽然想起汇款单还压在五斗柜的玻璃板下,雨水顺着凉亭的飞檐往下淌,在石板上汇成条蜿蜒的小溪。

傍晚雨停了,西天烧起橘红色的晚霞。王科宝蹬着自行车经过粮油店时,看见张有根蹲在檐下抽旱烟。缺门牙的胖子正在跟人比划什么,瞥见他车把上挂着的麦乳精罐子,吹了声漏风的口哨。

家门前的晾衣绳上,被雨水打湿的床单滴滴答答往下淌水。陈素娘举着鸡毛掸子正在抽打棉被,棉絮在夕阳里飞舞,像是下了场温暖的雪。小妹趴在窗台上写日记,铅笔字歪歪扭扭地爬满格子:"今天哥哥带回来麦乳精,比李娟她爸从省城捎的还香"

夜深人静时,王科宝把新到的稿费夹进《少年维特的烦恼》。台灯罩上停着只迷路的瓢虫,沿着泰戈尔的诗句慢慢爬行。窗外的月光淌进来,照在姐姐寄来的《傲慢与偏见》上,简·奥斯汀的英文签名在盗版书的扉页上晕染开来,像朵将开未开的水墨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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