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不想和顾家有太多牵连,虽然没有改姓,但也未提及自己的出身。
梁安对外介绍,说的也是远房亲戚。
不过梁安还是不放心,叫顾廷烨过来,就是为了叮嘱一番。
一旦顾廷烨身份暴露,刘尧即便不多想,也会想要拉拢顾廷烨。
毕竟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不是梁家能比的。
“我明白了。”顾廷烨闻言凝重的点了点头。
顾廷烨心不在焉的回到营帐,脑中一直在回想梁安的那番话。
从小就被灌输要忠君爱国思想,梁安那番话他很难接受。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梁安那番话很有道理。
可即便随波逐流,将来有了一定话语权,就真的有用么?
当今官家继位后,虽然有励精图治之心,可在很多事情上表现的都太过软弱。
更是从未表现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念头。
而以武将之身,即便到了英国公那个地位,也不能左右朝中局势,改变官家的想法。
这一刻,顾廷烨突然有种后悔从军。
或许盛长柏的提议,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仔细想想,从文好象也不能改变什么。
朝中韩大相公等人,不都是一心为国的忠臣么?
到了他们那个地位,都改变不了什么,自己即便从文又能如何?
这一刻,顾廷烨的心里非常乱。
对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来说,突然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什么的时候。
那种无力和绝望,很难有人理解。
这一刻顾廷烨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周想要改变,关键还在于官家身上。
当今官家一味宽仁,很难改变什么了。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新君身上。
可邕王和兖王谁又值得辅佐呢?
“公子。”
石头进营帐,出声打断了顾廷烨的思绪,说道:“沉指挥使来了。”
顾廷烨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出帐迎接。
“见过都指挥使!”顾廷烨躬身礼。
“仲怀无需多礼。”
沉从兴笑道:“我又来找你讨教来了。”
“指挥使言重了,我对军中许多事不懂,也需向指挥使请教,我们互相探讨学习罢了。”
顾廷烨侧身道:“指挥使请!”
两人进了营帐,落座后,等石头送上茶水退下,沉从兴把自己对于兵法的一些困惑问了出来。
顾廷烨思索一番,为沉从兴讲解了起来。
上次经过邹氏提醒,沉从兴找到赵宗全提出派人去汴京调查调查梁安的情况o
其实不用沉从兴提醒,赵宗全在得知新任的厢都副指挥使出身永昌伯爵府,就已经秘密派人去汴京调查了。
沉从兴提醒后没几日,派去的人就回来了,带回了梁安得罪不少支持邕王和兖王官员的消息。
赵宗全派去的人倒是没有本事查到梁安调来禹州,是永昌伯打点安排的。
但这些消息已经足够,判断出梁安来禹州,是因为得罪了两位殿下。
沉从兴知道后,也这么认为,还说赵宗全太过小心了。
可赵宗全却还是放心不下,因为有些事太巧了。
要说顾廷烨和赵策英相遇是意外,那梁安买的宅子在沉家隔壁,顾廷烨被安排进入军中,又在沉从兴手下,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因此他便让沉从兴和顾廷烨接触,看看能不能从顾廷烨那边发现些异常。
沉从兴觉得自家姐夫也太胆小了。
不过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可赵宗全交代了,加之顾廷烨又是他的副手,平常接触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接触,沉从兴对于顾廷烨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古人常说诗书传家,那传的可不是普通书籍。
随着印刷术出现,书籍已经非常便宜了。
普通人家稍微富裕一点,也能咬咬牙,供子嗣读书。
但能够考中科举的读书人中,出身贫寒的始终非常稀少。
古代读书,书籍其实是最容易解决的门坎,真正难的还是名师教导。
书籍中没有标点符号,又晦涩难懂。
而那些书香门第人家,传承下来的书籍中,都有历代先辈的注释。
平常还有父祖言传身教,自然不是那些寒门学子可比的。
不仅学文如此,学武亦是如此。
甚至武将的壁垒比文官还要更高。
历史上也涌现出很多寒门出身的文官,但是平民出身的武将却非常稀少。
历史上有不少朝代大兴教育,但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军校。
兵书也有着严格的传播限制,没有家传,普通人只能靠着在军中厮杀积攒经验。
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沉家并非将门,沉从兴十六七岁就进入军中,对于军队基层经验丰富,但对于兵法上却很欠缺。
顾廷烨却相反,从小熟读兵书,理论知识非常扎实,缺乏基层经验。
两人可谓是将遇良才,相谈甚欢。
沉从兴向顾廷烨请教兵法,而顾廷烨则向沉从兴请教一些军中治军的经验。
半个时辰后,沉从兴问完心中积攒的问题,笑道:“好了,该你问我了。”
顾廷烨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放下茶盏道:“指挥使,我心中有个疑问不吐不快。”
“哦?”
沉从兴沉默了一会道:“只要能回答,我肯定不会隐瞒。”
他知道顾廷烨应该不是要请教什么问题,否则不会是这个语气。
“虽然我和指挥使接触时间不长,但也看出指挥使并非贪财之人,心里也有着抱负。”
顾廷烨目视着沉从兴道:“指挥使为何还要做吃空饷这种事?”
沉从兴一怔,没想到顾廷烨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看着顾廷烨,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好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进入军中的时候,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当了解到军中的糜烂,也曾充满了气愤。
可那时候赵宗全告诉他,别人都贪你不贪。
你的廉洁正直不会让人感到羞愧,只会让人感到羞愤和恼怒。
赵宗全并未跟他谈理想抱负,只是问他若是丢了差事,该如何养家。
沉从兴沉默许久道:“你还年轻,很多事情并非己意愿所能决定的。”
说完,沉从兴起身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