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再次陷入死寂。
但林阳能听到那压抑的粗重呼吸声。
他在挣扎。
他在尤豫。
他在用自己仅存的理智进行一场关于生死的豪赌。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林阳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压迫都可能让对方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车里刘刚的手已经按在了方向盘上。
对面楼顶李哥的弩箭也已经对准了超市门口的任何一个角落。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终于。
在足足过去了十分钟之后。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门后响起。
那扇隔绝了希望与绝望的卷闸门,被一只颤斗的手缓缓拉开了一条仅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穿着破旧毛衣、满脸胡茬、眼窝深陷的男人探出头来。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撬棍,眼神里充满警剔和绝望。
“我叫孙强。”他沙哑着嗓子死死盯着林阳,“里面有我老婆、两个孩子还有我妈我妈的腿断了。”
林阳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没有武器。
“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陈岚和林若雪做了一个手势。
“放下武器。”
陈岚和林若雪将手中的枪轻轻放在地上。
林阳看着孙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了那片代表着未知的黑暗。
超市里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腐烂、灰尘和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阳走在最前面,身后的陈岚和林若雪紧紧跟着。
那名叫孙强的男人依旧用那根撬棍警剔地对着他们,一步步向后退。
“别紧张。”林阳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很空旷,“我们没有恶意。”
孙强没有说话,只是用急促的呼吸回应着他。
林阳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他知道在完全取得对方信任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把手电筒打开。”林阳对身后的林若雪说。
林若雪从背包里拿出一支强光手电按下开关。
一道雪亮的光柱瞬间撕裂了黑暗!
“别!”
孙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
“别开灯!会把外面的东西引过来的!”
林阳立刻让林若雪关掉了手电。
黑暗再次将他们吞噬。
“抱歉。”林阳说道。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如此安静。
这家人是在用极致的黑暗和寂静来躲避外面那些对光和声音极度敏感的怪物。
“用你的吧。”林阳对孙强说,“你的光弱一点。”
孙强尤豫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
他按亮屏幕然后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一束微弱的甚至有些发黄的光亮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鲜红的低电量警告刺眼无比。
“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了”孙强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绝望。
就是这束微弱的光照亮了超市的角落。
也照亮了让林阳和陈岚都心头一颤的景象。
在一个由倒塌的货架和纸箱堆砌起来的简易“堡垒”里。
一个面容憔瘁的女人正紧紧将两个瘦小的孩子抱在怀里。
她的眼神充满惊恐和麻木,象一只受惊的母兽守护着自己最后的幼崽。
那两个孩子一个看起来四五岁,一个最多两岁。
他们都瘦得皮包骨头,小脸蜡黄,嘴唇干裂。
大一点的孩子正无力地靠在母亲怀里,发出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呻吟,小脸烧得通红。
而在他们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躺在一堆破烂的纸板上。
她的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上面胡乱绑着几块破布,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老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为疼痛和脱水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色。
这就是电台里那个求救的家庭。
五个幸存者。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个孩子、一个重伤的老人。
他们就靠着这间黑暗的、散发着恶臭的超市,硬生生扛到了现在。
林阳的心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
“陈岚。”他低声喊道。
不用他多说。
陈岚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她没有先去管那个哭闹的孩子,而是第一时间蹲在了那个重伤的老人身边。
“我是医生。”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别怕,我帮您看看伤口。”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警剔地看着她,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孙强连忙解释:“别怕,他们他们是来救我们的。”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不确定。
陈岚没有理会这些,她的眼中只有病人。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老人腿上那早已被血污浸透的破布。
当看清伤口的那一刻,即便是见惯了各种伤势的陈岚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处开放性的骨折。
森白的骨头甚至已经刺穿了皮肤,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
周围的肌肉组织已经开始发黑、肿胀。
“情况很不好。”陈岚的表情无比凝重。
她抬起头看向林阳。
“必须立刻处理,否则这条腿就废了!而且感染一旦加重会引发败血症,神仙也救不回来!”
林阳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个玉米面饼和一瓶干净的水。
他走到孙强面前递了过去。
“先让孩子和老人吃点东西。”
孙强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瓶水,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颤斗着手接了过来。
当他拧开瓶盖,将那清澈的救命水递到妻子嘴边时。
这个一直用强硬和警剔伪装自己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蹲在地上,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压抑的、绝望的哭声在黑暗的超市里无声地回荡。
“别动!”
陈岚的声音冷静而专业。
她从医疗包里迅速拿出剪刀、消毒酒精、夹板和绷带。
微弱的手机光线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稳定。
“会有点疼,您忍一下。”她对那位已经痛得快要昏迷的老人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