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
萧煜的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这个节骨眼上，便宜老爹不先去审问那个活口，查清幕后真凶，反倒急着给自己下圣旨？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心中瞬间升起一股警惕。
难道说，刚才的刺杀，还有别的内情？
“殿下，陛下还在等着呢。”前来传旨的小太监见他不动，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萧煜回过神，脸上恢复了平静的笑容。
“知道了，前面带路吧。”
不管那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接着就是。
如今的凉州，是自己的天下。
就算是龙，到了这里也得盘着。
很快，萧煜来到了胤帝下榻的行宫。
大厅里，胤帝已经换下那身沾染了尘土的便服，重新穿上了一身略显朴素的常服。
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帝王威严，却比之前更盛了三分。
宰相李禹侍立在一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一刻中完全恢复过来。
“儿臣，参见父皇。”萧煜上前，躬身行礼。
胤帝没有让他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有欣赏，有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审视与忌惮。
刚才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那支螺旋破甲箭的速度和威力，他生平仅见，自问就算是宫中第一高手，也未必能正面挡下。
可萧煜，却在百步之外，用一柄飞刀，精准地将其撞偏。
这份眼力，这份腕力，这份反应，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更让他心惊的，是萧煜在事后的处理方式。
封锁全城，调动兵马，抓捕刺客，审讯活口……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快得让人咂舌。
整个凉州的军、政、民，仿佛都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如臂使指，令行禁止。
这种掌控力，太可怕了。
胤帝甚至在想，若是今日被刺杀的对象换成萧煜，那些刺客，怕是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这个儿子，已经成长为了一头连他都感到棘手的雄狮。
“老九。”胤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儿臣在。”
“今日你护驾有功，朕，心甚慰。”胤帝缓缓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来了。
萧煜心中冷笑一声。
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就是试探。
自己若是狮子大开口，索要兵权财权，正好就印证了他心中“骄横跋扈”的印象。
若是假意推辞，说什么“此乃儿臣本分”，又会显得虚伪，让他更加猜忌。
自古帝王心，最是难测。
萧煜抬起头，迎上胤帝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要。”
胤帝的眉头微微一挑，“哦？”
“儿臣只要一样东西。”萧煜的声音，铿锵有力，“儿臣，要为这大胤的朗朗乾坤，开万世太平！”
这话说得太大，也太空。
李禹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觉得这九皇子未免也太会唱高调了。
可胤帝，却听懂了萧煜的言外之意。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的眼光，不在这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在整个天下。
好大的野心！
好一个开万世太平！
胤帝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
“好！”
“既然你有此志向，那朕，就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
他从身旁的太监手中，接过一卷明黄的圣旨，亲自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九子萧煜，性行淑均，才具通敏。自封凉王以来，革除弊政，安抚流民，兴修水利，功在社稷。今又逢驾遇刺，挺身而出，忠勇可嘉，朕心甚慰。”
“兹，改封凉王萧煜为肃王，加封食邑三千户，赐金千两，锦缎百匹。”
“三日之内，启程赶赴新封地，肃州。”
“钦此！”
圣旨念完，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远处的婉儿，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肃州？
陛下竟然把九皇子改封到了肃州？
那地方……那可是整个大胤朝最出名的“人间炼狱”啊！
肃州东接凉州，西临西戎，北面更是直面北狄王庭，是三国交界的四战之地。
那里匪患横行，马贼遍地，土地贫瘠，百姓十不存一。
朝廷派过去的刺史，一连换了七八任，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被吓得主动辞官。
可以说，肃州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把刚刚才立下泼天大功的萧煜，从富庶安定的凉州，一脚踢到那个鸟不拉屎的死地去。
这哪里是封赏？
这分明就是流放！
而且，还是最狠毒的那种！
把你捧到天上，再亲手把你摔进地狱！
帝王心术，恐怖如斯！
“儿臣，领旨谢恩。”
萧煜叩首，接过了圣旨。
那平静的姿态，好似他接过的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份天大的恩赏。
胤帝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儿子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萧煜会震惊，会愤怒，甚至会当场抗旨。
他连后续的训斥之词，都已经想好了。
可现在，他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
就像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胤帝忍不住开口。
萧煜站起身，将圣旨递给身后的张猛，这才转过头，看着胤帝，笑道：
“父皇的决定，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儿臣遵旨便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狂傲。
“不过是一座肃州而已。”
“父皇既然能给儿臣一个富庶的凉州，儿臣自然也能还父皇一个太平的肃州。”
“儿臣只是觉得，这肃王的名号，听起来倒比凉王，要威风一些。”
这番话，让胤帝彻底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自己不该用“笼子”去困一头雄狮，因为他只会把笼子，也变成他的领地。
一个凉州，已经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若是再给他一个地势更复杂、局面更混乱的肃州……
那这头雄狮，究竟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胤帝的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一个儿子，产生了一丝无法掌控的感觉。
“好。”
胤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陡然转冷。
“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朕，就再给你加一道考验。”
“除了让北狄投降外，你还要在一年之内，肃清肃州全境匪患，让百姓归心，商路重开！朕要看到一个，和今日之凉州，一模一样的肃州！”
“若是做不到，你这个肃王，也不用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