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大概没料到,自己先是被聋老太太当成棋子,接着谭翠兰卷走家里最后一点钱跑了,现在连唯一的徒弟也打算不管他。
他躺在冰冷的草垛上,连饿肚子的力气都快没了,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可四合院的日子,没因为这些事停下。
天一亮,该上班的还是背着包往厂里跑,该上学的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出门。
留在院里的大妈媳妇们,有的在晾衣绳上搭满洗好的衣服,有的蹲在门口择着带泥的青菜。
偶尔聊起聋老太太和易中海,也只是叹句“造孽”,转头就操心起自家的柴米油盐。
对院里大多数人来说,别人的糟心事,不过是平淡日子里的一点谈资,犯不着眈误自己的生计。
易中海蜷在单人床上,胃里空得发慌,酸水直往上冒。
从早上到现在他都没吃到饭,起初还能安慰自己。
秦淮茹和贾东旭许是忙着上班跟照看聋老太太,忘了给他送饭。
忍忍就过去了,以前在厂里赶工,饿半天也常有的事。
可当他想找水喝,才发现边上的罐子里,却连一滴剩水都没有。
此刻的他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
这些日子,他全靠一天两个窝窝头就着冷水熬着。
肚子从没真正饱过,但也没有被饿死,毕竟他现在全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吃饭喝水了。
现在连水都没了,喉咙干得发疼,连喘气都费劲。
他挣扎着坐起来,用还能动的左手撑着墙,扯着嗓子喊。
“秦淮茹!贾东旭!给我送点水来!”
喊声在中院里飘着,秦淮茹在屋里听得真切,却象没听见似的,抱起棒梗就往外走。
她早打定主意,绝不再沾易中海的事。
院里有个大妈听见易中海喊了半天,实在不忍心,就来到贾家门口,却见门已经上了锁。
没法子,她只能往后院跑,找了许母。
许富贵是现在的管事大爷,许母多少该管管这些事。
许母跟着来中院,一进杂货间就闻见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
易中海瘫在床上,嘴唇干得裂了口子。
她叹口气,没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家,拿了个还热乎的窝窝头。
又用水桶从中院水池那里接了桶水过来。
把窝窝头递到易中海手里:“老易,你先垫垫,别渴坏了。”
说完没多留,转身就走了。
到了中午饭点,秦淮茹才拎着菜篮子回来,刚进门就撞见许母。
许母拦着她,语气带着点不满。
“秦淮茹,易中海今早没吃饭,喊了好几个小时。
以后你记着点,按时给他送饭。”
“许大妈,谭翠兰把家里的钱和值钱东西全卷跑了。
我跟东旭就这点工资,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实在没力气再管一个外人。
以后易中海的事,跟我们贾家没关系了。”
“外人?”
许母愣了愣,又追问。
“可易中海是东旭的师父啊!
我听说你们当初在军管会备过案,要给他养老的!”
“备案顶什么用?”
秦淮茹声音提了点。
“我们总不能为了个外人,让棒梗跟着饿肚子吧?
真要管他,我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许母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没了脾气,只冷冷道。
“行,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只是你别忘了,院里人都看着呢,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就好。”
说完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秦淮茹盯着许母的背影,小声嘀咕。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怎么不天天来管?”
等到下午六点半,许富贵下班回来,许母把中午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许富贵听着,也忍不住唏嘘。
当年易中海在院里多风光,现在却落得这步田地。
他从厨房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又摸出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往东厢房去了。
易中海还在等着贾家送窝窝头,听见门响,抬眼一看,进来的却是许富贵。
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
只是他们互相不对付,关系也就很一般。
他皱着眉,语气冷冰冰的。
“老许,你平白无故来我这儿干嘛?”
许富贵把馒头放在他面前,又倒了杯酒推过去,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
“老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看着你现在这样,我心里……还真有点高兴。”
易中海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用在这假惺惺的。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高兴呀。”
许富贵没藏着掖着,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口。
“以前你总压我一头,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我怎么能不高兴?”
易中海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却没力气反驳,只闷声道。
“你今天来,就是专门来嘲笑我的?
这可不象是你许富贵会做的事。”
“嘲笑你有什么意思?”
许富贵放下酒杯,语气正经了些。
“我媳妇中午去找了秦淮茹,秦淮茹说,贾家以后不管你饭了。
我是管事大爷,来问问你,你是想去救济所,还是想留在四合院里苟活?”
“贾家不管我了?”
这句话像道雷劈在易中海头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惨白。
胃里的酸水又涌了上来,这次却不是因为饿。
他突然想起,当初聋老太太没少跟他说“贾家靠不住,别把希望全放在他们身上”。
可他那时总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和手段能拿捏贾东旭,拿捏贾家。
至于那张三千块的借条,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当然,就算他现在能够拿出那张借条,也拿贾家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就算有再多的钱又能怎样。
只是换一个人吃他的绝户罢了。
想到这里,易中海长叹一声,“哎……”。
用还能动的左手抖着抬起来,狠狠扇在自己脸上,一下又一下。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我这是活该!”
许富贵看着他这副模样,没说话,只是默默把酒推得离他近了点。
有些路,终究得自己走,有些苦,也只能自己咽。
许富贵没心思琢磨易中海刚才在懊悔什么。
他来这儿不是看别人伤春悲秋的,只是作为管事大爷,得把易中海的事彻底解决。
毕竟九十五号四合院接连出了好几起刑事案件,要是再闹出“饿死人”的事,名声彻底臭了。
以后许大茂想找对象结婚,怕是难上加难。
“行了,易中海,别在这儿耗着了。”
许富贵语气透着不耐烦,“赶紧选吧——去救济所,还是留在四合院?”
易中海声音发哑:“这俩……有啥区别?”
“按你现在的情况,就这两条路。”
许富贵掰着手指头说,“去救济所,国家管你吃住,饿不死,但别想吃好睡好,规矩当然也多。
要是留在院里,国家会定期给你发定量粮食,再找个人帮你做饭、收拾屋子。
当然别人也不能白帮忙,你的那些粮食酒得匀一部分给帮你的人当报酬。”
易中海垂着眼琢磨了片刻,很快有了答案。
“我不去救济所,就留在四合院。”
他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就算是苟活也不想在陌生的地方苟活。
“行。”许富贵点头,“那你想让谁来帮你?”
易中海在心里把院里的人过了一遍。
贾家靠不住,许家不会管,剩下的只有阎埠贵。
他虽不情愿,却也没别的选择,只能闷声道。
“就……老阎吧。”
“成,我现在去把老阎和老张叫过来。”
许富贵起身,“只要老阎同意,明天我就去街道办办手续。”
说完转身就走,没再看易中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