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何雨柱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 “沙沙” 声。
是布鞋蹭过地上碎木屑的响动。
何雨柱回头,见阴影里站着个穿洗得发白蓝布长衫的老头。
袖口磨出了毛边,左手攥着个铜柄放大镜,右手托着个浆洗得发硬的蓝布包。
包角还露着半块麂皮,那是老行家擦古董用的物件。
老头没往前凑,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
“这位同志要是拿不准真假,不妨让老朽瞅两眼。”
他抬了抬老花镜,镜片在手电筒光柱下闪了闪。
“这里常有人把民国仿品当老窑买,前儿个还有人拿灌浆胎的‘乾隆瓶’当宝贝。
老朽闲着也是闲着,帮人掌掌眼,不图别的,就图少有人吃暗亏。”
见何雨柱点头同意,这老头慢慢蹲下身。
把放大镜凑到罐身的青花缠枝莲纹旁,手指轻轻摩挲着釉面,指腹蹭过细小的开片纹时顿了顿。
又侧过罐子,让手电筒的光顺着釉面流淌。
“您瞧这釉色,康熙朝的浙料青花,发色是翠蓝里裹着点紫的劲儿。
这晕散是颜料吃进釉里的自然模样,不是后来仿品用洋颜料堆出来的僵色。”
他又把罐子翻过来,指着罐底 “大清康熙年制” 的六字款,拇指按在款识旁的胎土上。
“再摸这胎,老高岭土烧的,手感发糯不硌手,胎里的铁斑是星星点点散着的。
仿品要么没这铁斑,要么堆得跟墨团似的。
您再看这底足的火石红,是从胎里往外泛的。
圈足边缘那点磨损也自然,不是故意磨出来的毛边。”
说完,老头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罐身,罐子里传出闷闷的 “咚咚” 声,没有半点脆响。
“声儿沉,说明胎体紧实,是老窑慢火焖出来的。
错不了,是真的 。
你看这缠枝纹的勾线,有力道还不跑边,填色也没出界。
当年景德镇画瓷的老师傅才有的手艺,后来的仿品描得再象,也少了这份活气。”
老头往后退了半步,把蓝布包往骼膊上挪了挪。
眼尾扫过一旁攥紧拳头的长衫卖家,语气又轻了些。
“要是真心想收,这罐没毛病。”
何雨柱心里一动,这老头不简单。
攥放大镜的手稳得没一丝晃,麂皮布包是老行家的标配,连说话都留着分寸。
嘴上说 “不图别的”,等会儿少不得要收 “鉴定费”。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所掌握的鉴定技巧虽然还算不错。
但终究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缺乏实践经验和高人的指点,始终还是有些欠缺火候。
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四处奔波,搜罗各地的古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长衫卖家身上。
这个卖家看上去就象是一个满清遗老。
这类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能够谋生的技能。
而且他们的成分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甚至都找不到工作。
不过这些人的家中通常都会藏有不少珍贵的好物件。
更重要的是,这个卖家肯定认识许多其他的遗老。
如果能够成功说服他跟自己合作,让他帮忙去联系那些遗老,淘换一些宝贝。
那么自己就相当于拥有了一条稳定的货源渠道。
至于,这个老头鉴定古董的能力很强,可以帮他在交易过程中掌眼把关。
如果能够将这个老头拉拢过来,不仅可以解决自己在鉴定方面的难题。
还能跟着他学习到一些真正的本事,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何雨柱心里有了主意,转头看向这个老头。
“老师傅,借您光再问一句。
这罐要是真收,合理价该多少?
我怕卖家拿我当冤大头,漫天要价。”
老头脚步顿住,往阴影里又退了半步。
抬手示意何雨柱跟他离远点,避开长衫卖家的耳朵。
他指尖轻轻点在罐身的缠枝莲纹上,声音压得更低。
“看品相说价,罐没冲线、没磕碰,连花瓣尖儿的纹路都没磨损。
是康熙中晚期的‘细路瓷’,比粗瓷罐金贵得多。
前不久我帮人看个同款残罐,少了个耳,还卖了一百二。
这完好的,按现在的行情,两百块是实价,多一分都是虚的。”
“好嘞,谢老师傅指点。”
何雨柱心里有了底,又多了句嘴。
“您能不能等我会儿?我先把罐子收了,有些合作的事想跟您聊聊。”
老头眼珠转了转,立马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下。
“没问题。你出了黑市,往南走第三个胡同口,那儿有片老树林,我在林子里等你,别让人跟着。”
何雨柱从兜里摸出十块钱递过去,语气诚恳。
“老师傅,这是您的辛苦费,谢您掌眼。”
老头也不扭捏,接过钱塞进布包,转身就融进了黑市的阴影里。
何雨柱折回长衫卖家跟前,语气没了刚才的试探,直截了当。
“兄弟,一口价,两百块。
你愿意卖,我就收;不愿意,咱就当没遇上过。”
长衫卖家刚才见老头跟何雨柱嘀咕,就知道今天敲不了竹杠。
脸上的硬气也早就没了,闻言赶紧点头。
“行!两百就两百,我给兄弟这个面子!”
何雨柱从棉袄内袋里掏出一叠用橡皮筋扎着的钱,数出两百块递过去。
长衫卖家接过来,指尖飞快地捻了一遍,确认数目没错,揣进怀里就想走,却被何雨柱拽住了骼膊。
“兄弟,你这是啥意思?”
长衫卖家慌了,往后缩了缩。
“钱货两清,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你误会了。”
何雨柱松开手,语气放缓。
“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合作?”
长衫卖家眼睛亮了,刚才的慌张立马变成了好奇。
“兄弟你说说看,啥合作?”
“我要是没猜错,你应该是满清遗老吧?”
何雨柱盯着他的长衫,语气笃定。
这话一出,长衫卖家的脸瞬间僵了,眼神也警剔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这类人手里,多少都藏着些老物件。
我的意思是,你帮我联系有宝贝想卖的人。
每成一笔生意,我给你每件百分之五的抽成 。
不管是收现金还是换粮食,都按市价算。
你看这合作怎么样?”
长衫卖家眉头皱了皱,也就片刻功夫,就抬眼答应了。
“没问题!只是…… 你手里有那么多现钱吗?”
“就算没这么多现钱,但是我手里有粮食啊。
刚才你不也说,用同量的粮食也可以嘛?”
“对,有粮食也行!”
长衫卖家眼睛更亮了,这年头,物资短缺,粮食可比钱还金贵。
“那你就可以放心了,我手里的粮食绝对够。
只要你能帮我找到真物件,粮食的事我来解决,绝不会让你吃亏。”
“好!”
长衫卖家一口答应,又追问。
“只是咱们咋交易?总不能在黑市这儿碰头吧?”
何雨柱想了想,报了个地址。
“前门棉花胡同八十号,那儿有个废弃的两进院子,很好找。
正屋墙角藏着个地窖,入口在柴火堆后头,空间不小。
你在交易前把收到的古董放地窖里,我每个月去一次。
时间就定在每月最后一周的周一,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
到时候等我验完货,只要没有问题。
你要现金的话,我可以当场就给。
你要要粮食的话,就在附近有个我用来存放粮食的地方。
到时候我再带你去拉粮食,这样成不?”
长衫卖家琢磨了会儿,觉得这法子隐秘又稳妥,点头道。
“成!就按你说的来。
对了,我叫关子峰。”
“我叫周墨。”
何雨柱没报真名,伸手跟他虚握了一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关子峰揣着钱,脚步轻快地走了,转眼就消失在黑市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