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牵着何雨水的手，往地坛庙会的方向走。
路边的积雪还没化，偶尔能看见邻里间互相拜年的身影。
何雨水攥着哥哥的手，眼睛东看西看，满是期待。
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就没去过庙会，都已经忘记了那会是怎样热闹的场面。
四九城的庙会，何雨柱从前只在书里读过。
字里行间的糖香与吆喝，终究不如眼前这鲜活的热闹。
大年初一的日头正好，刚爬过地坛门口的老槐树，把树影拉得长长的。
风里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点炭火的暖味。
还有远处 “吹糖人嘞 ——” 的吆喝，拖着老北京特有的儿化音，飘得满耳朵都是。
地坛门口挂着两盏红绸灯笼，绸子被风吹得轻轻晃。
灯笼之间拉着根麻绳，缀着面指甲盖大的五星红旗，红得亮眼。
有个穿灰棉袄的老爷子抬手摸了摸灯笼穗子，指腹蹭过绸面，声音裹着白气。
“早些年哪有这光景？如今连庙门口都挂着红五星，亮堂！”
何雨水早被墙根下的糖炒栗子摊勾住了脚。
黑铁锅冒着滚滚白汽，穿蓝布褂子的摊主正用铁铲翻栗子。
铲齿划过锅壁 “哗啦” 响，铲柄上贴着张皱巴巴的小红纸，“劳动光荣” 四个字用墨笔写得方方正正。
栗子在锅里滚得发亮，糖霜裹着外壳，甜香直往鼻子里钻。
“来一份。”
何雨柱掏出钱递过去，摊主用粗纸包了沉甸甸一包，还特意多舀了两颗。
何雨水赶紧接过来，小手捏着滚烫的纸包，先剥了颗最圆的。
栗子壳剥得干干净净，果肉还带着点烫，递到何雨柱嘴边时，小手上沾了圈糖霜。
“哥，你先吃！”
往里走，热闹更盛。
卖糖葫芦的大爷站在老柏树下，草靶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
颗颗山楂裹着晶亮的糖衣，最顶上却插了串不一样的。
三颗山楂中间夹着块黄澄澄的糖糕，像串小灯笼。
靶子旁边立着张粉纸片，用红笔写着 “新口味：甜甜蜜蜜庆翻身”，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喜气。
“哥！我要那个！带糖糕的！”
何雨水扯着何雨柱的衣角直蹦，眼睛盯着那串糖葫芦，亮得象星星。
何雨柱笑着掏了两毛钱，王大爷用草纸裹了糖葫芦递过来。
粗糙的手掌揉了揉雨水的头顶。
“这小女娃眼尖！这是给咱新华国的娃娃做的，甜到心坎里！”
转过钟楼，就见捏面人摊前围了圈人。
穿灰棉袄的李师傅正低着头，手里攥着块黄面团，在掌心转了两转，拇指按出安全帽的弧度，食指勾出蓝裤子的褶皱，再用黑面捏出双黄胶鞋，眨眼就捏出个戴安全帽的小人。
手里还举着根细铁丝当 “钢钎”，活脱脱个炼钢工人的模样。
“李师傅，今儿不捏孙悟空了？” 围观的人笑着问。
李师傅抬起头，眼镜片上蒙着层薄雾，他用袖口擦了擦，声音洪亮。
“现在要捏新人物！你看这工人师傅，正给咱国家炼钢呢，比孙悟空降妖还厉害！”
何雨水踮着脚往里头凑，小脑袋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还是看不见。
她拉了拉何雨柱的裤腿，声音软乎乎的。
“哥，我看不到。”
何雨柱弯腰把她抱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双手扶着她的小腿。
“这下能看见了吧？”
雨水立马笑了，小手抓着何雨柱的下巴，看得入神。
就见李师傅又取了块粉面团，捏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捧着本红皮小册子。
封面上 “识字课本” 四个字用黑笔描得格外显眼，连书页的褶皱都捏得清清楚楚。
日头偏西时，兄妹俩走到戏台前。
台上没穿戏服的老生，倒站着个穿干部服的年轻人，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打着快板，竹板 “啪”，就亮开了嗓子：
“说新年，道新年，新华国的新年不一般！
农民分了田，仓里粮满尖；工人涨了钱，干劲冲破天；
娃娃们背着书包把书念，新华国的新年比蜜甜！”
台下的人拍着手笑，有个裹花头巾的大婶凑着喊。
“说得好！咱今年囤的粮食够吃三年，再也不用饿肚子喽！”
何雨水也跟着拍手，小巴掌拍得通红，嘴里还跟着哼调子，跑调了也不在意。
回家时，何雨水手里多了两样宝贝。
一个彩色风车，转起来 “呼呼” 响，风叶上印着 “建设新华国” 五个黑字，转起来象道彩虹。
还有个面捏的工人小人，是李师傅见她看得入迷，额外送的，连安全帽上的 “钢印” 都用墨点了出来。
两人早就在庙会上吃撑了，糖炒栗子、糖葫芦、驴打滚，还有碗热乎乎的炒肝，何雨水的小肚子都圆了。
何雨柱牵着她的手，踩着夕阳往家走，风车转得影子在雪地上晃来晃去。
“哥，明天我们还能来看庙会吗？”
“当然能。明天上午去师父家拜年，吃过午饭，哥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好呀！哥哥最好了！”
雨水蹦了蹦，把风车举得更高了。
一进四合院大门，几道目光就象小刀子似的刮过来。
不用想，准是阎家的人。
何雨柱眼皮都没抬，心里门儿清。
阎家现在跟断了脊柱的狗似的，满脑子都是明天吃什么，哪还有精力找他麻烦？
真要闹起来，先饿肚子的是他们自己。
中院比早上热闹多了。
小孩们举着炮仗到处乱跑，有的兜里揣着糖画的碎渣。
笑声撞在院墙上，弹得满院都是。
何雨水把风车和面人递给何雨柱，脆生生说。
“哥，我去找小花玩！”
没等他应，就扎进了小孩堆里，很快跟同伴的笑声混在了一起。
何雨柱靠在门框上，看着妹妹的身影，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才是新年该有的样子。
何雨柱先把雨水的风车和面人放回屋，又从柜里翻出瓶汾酒、一条牡丹烟 。
拎着东西往后院走，他准备请许大茂晚上来家里吃饭。
何雨柱刚敲门，就听见许大茂的声音。
“是不是柱子哥来了？”
接着门 “哗啦” 拉开，许大茂探着脑袋，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眼睛立马亮了。
“许叔，王婶，大茂，新年好！”
何雨柱把烟酒递过去，笑着进屋。
屋里生着煤炉，暖烘烘的。
许母正纳着鞋底，见他来，赶紧放下活计，倒了杯热茶。
“柱子来了，快坐。”
许富贵搓了搓手，接过烟盒摸出一根，点上。
“柱子，今儿一早没见你，带着雨水去哪玩了？”
“先去给我妈磕了个头，然后去地坛逛庙会了。
那丫头玩疯了，人多怕她走丢，我大半晌都让她骑在我脖子上，回来脖子都酸了。”
“可不是嘛，我们去的时候也挤得慌！
看见卖糖画的，大茂非要要个孙悟空，排了半个钟头队。”
许大茂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那糖画甜着呢！柱子哥，你带雨水吃啥了？”
“糖炒栗子、糖葫芦、驴打滚，还吃了碗炒肝。”
何雨柱说着，看向许大茂。
“对了，大茂，晚上来我家吃饭，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好呀！柱子哥，我昨天闻着你家炖肉的香味，就想过去蹭饭，我爸还骂我呢！”
“你这臭小子，除夕夜哪有上门蹭饭的道理？”
许富贵笑骂着拍了他一下，又转向何雨柱。
“让你费心了，还特意叫他。”
“没事，我跟大茂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似的。
“往后他想吃啥，随时来我家，只要我在家，保准有他的份。”
“柱子哥，你这话我可记牢了！”
许大茂赶紧接话，生怕他反悔。
何雨柱笑着应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五点了，便起身。
“许叔，王婶，我先回去准备菜，晚点等大茂过来。”
出了许家，后院的风比中院凉些。
在这四合院里，也就许家能跟他说上几句掏心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