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能活就行。”
温昭昭喊来的这几个小孩虽然年纪小，但手下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有个叫阿南的小女孩在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她不光带着弟弟妹妹们干活，还抽空指导程景遇该怎么握锄头，怎么发力。
“公子您得弯下腰来，很快就锄好了。”
程景遇是个很聪慧的学生，学得很快，一会儿就有模有样了。
男人身量很高，弯着腰一下一下锄着地，风雪天里，汗水却顺着脸颊从侧边淌下来。
温昭昭看着程景遇的动作有些恍惚，不由自主想起昨天误闯浴室看到的画面，厚重的大氅下，男人的身材健硕。
现在的天气是在太冷了，若是放在夏日，男人赤着膀子弯腰锄地，手臂的肌肉线条健硕又壮实……
程景遇停下动作抬头擦汗，恰巧看到温昭昭出神，“在想什么？”
“啊？啊——没什么。”温昭昭慌乱地收回目光，随口乱扯，“学得这么快，你真是种庄稼的好手，平时没少种地吧……”
语无伦次，一看就心虚得离谱。
程景遇沉默了一下，“第一次。”
“是吗？真不像。”
少女干笑两声，本以为程景遇会陪着她一起笑，但男人沉默地盯着温昭昭，板着脸表情严肃。
“你在笑什么？”
温昭昭表情倏地僵住，她尴尬，笑一笑还不行吗？
天冷，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彼此，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温昭昭受不了了，随便扯了个话题，“你平日都在做什么？读书准备科考吗？还是打理程家的生意？”
男人的目光深了深，他死死地盯着温昭昭，表情严肃，“你终于好奇我的私事了。”
“没事，你可以不说。”
温昭昭转过头，天地明鉴，她对程景遇的私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没有，不会。”
程景遇转身继续锄地整理稻田，温昭昭反应过来，男人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不读书也不帮家里打理生意，看来是个闲散浪荡的公子。
不过太子母族这般鼎盛的家族，完全可以庇佑程景遇下半辈子锦衣玉食。
“风又大了，快点干完活回去休息，别耽误时间。”
程景遇看着还在愣神的温昭昭催促道，他有点好奇了，刚刚温昭昭到底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撒种育苗不耽误时间，加之温昭昭干活随意，几个人很快就撒好了种子。
活干完了，冰雹也下来了。
温昭昭和程景遇在潜山遇到过一次大雪加冰雹，对此见怪不怪。
噼里啪啦的小冰雹砸得几人抱头逃窜，找了个屋檐躲避。
有两个年纪小的孩子高兴地拍手，“下冰雹了！”
“下冰雹不是什么好事。”阿南叹了口气，捏了捏弟弟阿聪的手。
温昭昭和程景遇听到这话，转头去看阿南，二人的表情很沉重。
“都回家吧。”
正好种子也撒完了，温昭昭从空间里抓了一把碎银子分给孩子们，大约一二百文钱的样子，想了想，又一人给了他们几块冰糖。
“谢谢姐姐！”
孩子们捧着自己的战利品，像是小雀一样叽叽喳喳，一哄而散。
阿南和阿聪留在原地，犹犹豫豫地看着温昭昭。
“怎么了？”小姑娘八九岁的模样，但看着格外能干。
“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阿南声音细若游蚊，“姐姐，我不要冰糖，可以多给我几枚铜板吗？”
她说着夺走弟弟手里的冰糖，二人手里的冰糖加起来大概有三两重。
“姐姐……”阿聪瘪了瘪嘴不高兴阿南的动作，但是碍于姐姐的威严又不敢反抗。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阿南，“我也想吃糖。”
阿南吞了吞口水，她也想吃，但不行。
冰糖是稀罕物，天灾之前，冰糖二两银子一斤。十六两一斤，三两重的冰糖也得值二三百文钱。
加上姐弟二人手里的银子，足够他们修缮房顶了。
“啊？”温昭昭愣了一下。
阿南怕温昭昭误会，小声解释道，“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嫌钱少，我是想攒钱给家里修缮房顶……雪太大了，如果压塌了房顶，我们都活不了……”
温昭昭是从三河村里出来的，前世在乱世里挣扎了多年，今生又护着娘亲和妹妹，她经历过苦难，也明白阿南的苦心。
“冰糖你拿着就行。我能跟你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吗？”
温昭昭现在正缺人手，恩威并施，才是拿捏人心的好办法。
她打定了主意，准备帮佃农修缮房顶。
“不行，让我奶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这太麻烦你了温姑娘。”
阿南没想到温昭昭会和自己一起去看家里，她的脸色更红了，觉得自己给温昭昭添麻烦了。
“不会骂你，带路。”
阿聪机灵，意识到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得牢牢抓住这次机会。他主动凑到温昭昭跟前，
“姐姐我给你们带路。”
程景遇窥破少女的目的，也是拿捏人心的好手，但他不想和温昭昭一起，先一步离开，“我先走了。”
……
外面下冰雹了，孙子孙女久久不见踪影，孙老太在门口徘徊着，却因为腿脚不便，出不去大门。
“奶，我们回来了。”
孙老太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抬起手中的拐杖朝着阿聪打过来，“天气不好，让你们乱跑？”
“奶你别打，你看我带谁来了。”阿聪机灵地往旁边躲着，露出身后的温昭昭。
“温姑娘你怎么来了？”孙老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过来，表情惶恐紧张，“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惹事了？”
阿南虽然羞涩，但是很有眼力见，引着她坐下，又小跑着去橱柜里找来水杯给她倒热水，忙进忙出不得闲。
他们住的是茅草屋，房屋年久失修，屋子里和外面一样冷，抬头还能看到天光，不时有冰雹从缝隙里掉出来，砸在地上。
“阿南说想攒钱修缮房顶，我来看看。”
“这孩子……怎么好麻烦您。”
孙老太嘴上虽然客气，但并没有将温昭昭二人赶走，她有自己的私心。她今年六十了，眼和半瞎没区别，腿脚也不行，她心里有预感，自己应该是熬不过这场六月飞雪了。
她能死，但她孙子孙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