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昭地回一趟丁香巷。
当日，稻种处在半湿不干的状态，竹园这边久不住人，比较潮湿，温昭昭怕这么一折腾，种子会发霉，浪费了好好的种子。
是以，当初搬家的时候，她没有收稻种，庄子上收获的一百多斤稻种如今还在程景遇的宅子里烘干。
温昭昭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要见到程景遇，就有些头皮发麻，不想回去。
温娇娇看出了少女的心思，不理解地询问温昭昭，“姐姐，你和程公子划清关系后，不怕咱爹上门报复你吗？”
一语惊起千层浪。
温昭昭如遭雷劈，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久以来，是一直依靠程景遇保护的。
他们早就紧紧联系在一起，分不开，也无法分了。
少女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温昭昭，并不避讳自己的问题，“你说得对，我可能得去和程公子聊聊了。”
聊报仇之事，聊她和程景遇的关系。
她喊他程公子，不是程景遇。
丁香巷
极影跟在程景遇身后，男人宽肩窄腰，劲瘦的双腿修长有力，步子迈得很大，极影得用跑的才能跟上。
“温倦最近挺老实的。”
“能不老实吗？温昭昭住在哪里？我去找她。”
“在竹园……”
马车停在丁香巷巷口，温昭昭从马车上下来，吩咐寒江，“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在旁边等我一会儿。”
话音落下，巷子里传来脚步声，温昭昭转头一看，对上程景遇的目光。
男人倏地停下脚步，极影险些撞到他身上。
程景遇带着寒意的木管落在温昭昭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眼里浮现了笑意，“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找我？有事吗？”
“有一些，你呢？”
温昭昭僵硬地站在原地，她眼神飘忽，磕磕绊绊道，“我估摸着种子要晾干了，来收种子。”
程景遇深深地看了眼温昭昭，这不像是她的风格。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好，一起回去。”
二人换了方向折回了宅子，温昭昭想去房间收种子，被男人抬手拦下。
程景遇微微扬起下巴，朝着极影颔首，“你去做。”
男人声音温和清雅，但就是带着几分凉意。
“是。”极影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打量着两个人，机灵地退下去。
完蛋了主子好像并不高兴。
房中热气袅袅，碳火生的热，将少女的小脸熏得红扑扑的。
温昭昭揪着衣袖，垂着眸子，神色怔松又纠结。
“你……你不是说有事情吗？说……说吧……”
她在紧张？温昭昭竟然会紧张。
男人带着寒意的眸窥破了少女的心事，但比起她的心事，程景遇更多的是不解。
温昭昭她……为什么会紧张？
她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一直躲着自己吗？
程景遇垂眸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这么讨人厌恶。
心像是被浸在醋中，带着密密麻麻的酸意。
程景遇喝了一口茶，茶叶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让他拉回一些理智，他开口说起正事，
“你还记得张管事当初提到的杨老板吗？”
“当然记得。”
当初庄子受了灾乱，柴房里的张管事和妻子周氏都葬身火海当中。
“我查到那人是谁了。”
“是……杨家吗？”
温昭昭想起那一日，程景遇问自己，娘亲对杨家的态度。
那个时候，程景遇就有了猜测了吧……
想来今日他又找到了切实的证据。
程景遇早就知道温昭昭聪慧，他并不惊讶她能猜到。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开口时声意沙哑。
“抱歉昭昭，温倦很难动。”
杨太傅门生广布朝堂，轻易动不得。
“嗯……能，能猜到。”
少女结结巴巴地回答程景遇，眼神飘忽，声音也有些磕磕绊绊，“程景遇，既然对付不了温倦，那就算了吧。”
“算了？为什么？”程景遇不理解地看着温昭昭，“咱们努力了这么久，你会甘心？”
“对不起，但是程景遇，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努力。”
温昭昭不敢抬头正视程景遇的眼神。
“程景遇，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发现，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和温倦抗衡。”
“之前是我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了，觉得能靠自己扳倒温倦。”
“后来我发现，我就是一只蜉蝣。”
没有程景遇的势力和力量，她什么都不是……
程景遇沉默着，一言不发。
但是男人周身气势清寒，板着脸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看温昭昭的眼神带着几分嘲意。
“温昭昭，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想找温倦报仇了。”
温昭昭低着头，没动。
“温昭昭！”
程景遇怒喝一声。
温昭昭“噌”地站起身来，抬腿往外走，只留给程景遇一个背影，“告辞了，程公子。”
她又想跑。
程景遇眼中滑过暗芒，迅速起身。
温昭昭只感觉胳膊上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阻止自己前进的脚步。
“放开手。”
“为什么？”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耳后，“给我个理由，我就放开你。”
温昭昭口是心非，“我不想报仇了，我很满足现在的日子，可以吗？”
“你疯了吗？你早就将温倦得罪透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你和温倦只能活一个。这个时候放弃，你无异于送死……”
温昭昭缓缓回头，黑亮的眸子中带着极其阴森的寒意和执拗。
程景遇的话戛然而止。
温昭昭不是这样轻言放弃的人，她恨毒了温倦。
她说这种话，一定还有自己的目的。
程景遇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以来，是和温昭昭以合作结盟建立的关系。
二人的共同目的是找温倦报仇。
如今温昭昭单方面撕毁盟约，是放弃复仇？还是放弃自己这个盟友？
“昭昭，你没有放弃复仇，是吗？”程景遇的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就像是刀，势必要将少女的心脏剖开，看清楚她隐藏在内心的真正想法，
“你只是想摆脱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