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设了阵法,寻常人不知道其中窍门,根本找不到入口。
出了谷口,往前走就是原来的城门位置,如今占了挪城门的光,再不用排队等进城。
赶车的沉清柯,嘴上喊着“驾!”却连鞭子都不拿。
马儿也通人性,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急的沉屿之连连催促,“快一点儿!”
李素问没什么诚意的安慰沉屿之,“你急什么?上赶着去挨骂?”
她不觉得沉岐之落魄了就会在沉屿之面前伏低做小。
沉屿之轻叹:“我哪是担心大哥?我是担心母亲。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哪有不是的父母?”
“父母也是凡人也会犯错。”沉清棠不认同沉屿之的观念,“爹,你这是愚孝。”
“什么话?”沉屿之瞪沉清棠,“徜若流落街头的是我和你母亲,你也要这么待我们?”
“不一样。”沉清棠摇头,“你跟我娘没那么贪。不会为了回京出卖儿女。
更不会占便宜。既不会为了我哥出卖我,也不会为了我出卖我哥。
你们以身为镜,教我和我哥如何做人。
你们待我和我哥这样好,我们若冷眼瞧着你跟我娘受苦,便是不孝。
可祖母待你不好,一再苛待于你。而且咱们已经分家了。
这样你还对祖母和大伯一家掏心掏肺就是愚孝。”
沉屿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又闭上嘴。
半晌挤出一句:“就你歪道理多。”
反倒是,一直默默听着的季宴时,若有所思。
沉家的马车到沉岐之之前住的小院时,果然已经人去屋空。
院门上重新挂上吉院出租的牌子。
隐约还能看见封条撕下来的痕迹。
沉屿之跳落车跟邻居们打听沉岐之一家的落脚处。
一连问了几家,才终于问出来,说是沉岐之说要去投奔兄弟。
沉岐之一共俩亲兄弟,不是沉屿之就是沉岘之。
二伯比大伯识时务,早就搬到了西城相对偏远的角落,房租很便宜。
但是人蛇混杂,经常出人命。
沉家人把马车远远的停在胡同口。
没办法,胡同太窄进不去马车,只能徒步
才进胡同就看见二伯家门口围着一群人。
沉清棠一行人喊着“让一让”挤到前面。
二伯家有跟没有差不多的竹大门敞开着。
两家人正在院子里打架。
大伯母和二伯母撕扯到一起。
大伯和二伯也扭打在一处。
沉清丹在一旁哭着喊:“别打了!”
沉清鸣则打着哈欠,顶着鸡窝头看热闹,一双浑浊的眼从大家身上扫过,象是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唯一一个发现沉清棠他们到来的是二伯家的堂姐沉清冬。
沉清冬一身衣物补丁摞补丁,洗的还算干净。
她小跑过来,硬生生在一脸愁容中挤出笑容,“三叔,三婶儿,清棠……”
她瞥了季宴时一眼,知道他是个傻的,自动略过,“你们来啦?”
沉清棠挽起季宴时的骼膊,“冬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夫君季宴时。”
季宴时似是有些意外,垂眸看着沉清棠,凌厉的眼神霎时柔软。
背脊却更挺直了几分。
“啊?”沉清冬目光往季宴时身上落了落,又看向沉清棠。
她见过季宴时几次,都是一身红衣,只是这次格外华丽。
沉清棠亦是一身红裙。
旁人头上是金银珠钗,她头上只别着两朵鲜艳的蔷薇。
少见的红色蔷薇。
脑中想起一首杜牧的诗。
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
石家锦障依然在,闲倚狂风夜不收。
说蔷薇不追逐名利,以淡泊的姿态在狂风中怒放。
和沉清棠很象。
越是逆境,她越开的美。
“恭喜!”沉清冬含笑祝贺,语气真诚,“你的头花真漂亮,和你很般配。”
“谢谢。”沉清棠收下沉清冬的祝福。
沉屿之点点头,无心寒喧,问沉清冬,“你爹和你大伯什么情况?”
沉清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伯说有法子回京,哄着我父亲把偷藏的私房钱拿出来。沉清丹一听就哭了起来,说她不想和亲,应该让我去。
我爹愿意,大伯不愿意。”
她转头,看着院内毫无形象大打出手的父亲和伯父,面无表情象在说旁人的事,“他们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我力气小,拉不开他们。”
沉清丹只会哭。
沉清鸣等着要钱。
而她需要做饭,等他们打累了还要吃饭。
沉屿之闻言,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往前冲。
沉清棠伸手拉住沉屿之的衣袖,“祖母呢?”
“祖母被气晕了过去,这会儿在屋子里躺着,如姑姑在照看。”
沉屿之二话不说换了方向,直奔茅屋而去。
李素问不放心忙跟上。
沉清棠目光落在沉清冬的手上,从袖袋里掏了掏,拿出一罐冻伤膏递给沉清冬,“姑娘家的手很是娇贵,若是冻伤落了根,以后年年要冻,遭不完的罪。这冻伤膏很有效,你记得涂。”
冻伤膏还是去年孙五爷做的那批。
只是今年沉清棠没那么缺钱,只把方子给了沉炎一份让他配着香皂卖。
多出来的冻伤膏,沉清棠送给了自家几个铺子里的伙计。
尤其是麻辣烫铺子的伙计,经常刷碗,容易冻手。
麻辣烫的铺子虽还在试营业阶段,沉清棠便多准备了些冻伤膏。
随身也带了几罐,想着偶尔可以送顺水人情。
就象今日这样。
父母打架都能站在原地冷眼相待的沉清冬,用力攥着手中的冻伤膏,哽咽着道谢:“谢谢!”
沉清棠摇头,“都是姐妹,不说这些。”
在京城时,她们俩关系还算不错。
最起码沉清冬从来不做落井下石欺负她的事。
她未婚怀孕,沉清冬没帮她,也没有嘲笑讥讽羞辱她。
立场不同,沉清冬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都没有给你贺礼……”沉清冬终是哭出了声。
沉清棠伸手抱住沉清冬,在她背上轻拍,“不重要。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院内打架的大伯二伯两家人,见沉屿之夫妇跑进房间,终于齐齐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