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不敢再碰他的腿,只能将他上半身轻轻揽入怀中,用力搂紧,用体温去暖他冰凉的小脸。她极力让声音听来平稳,柔声安抚:“没事了,小虎不怕,姑姑在呢,姑姑抱着。腿疼我们就不动,医生伯伯马上就来,看了就不疼了……”
小虎撕心裂肺的哭声,象一把钝刀反复割着温初初的心。看着他肿起变形的左小腿,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漫天卷地的恐慌与自责。
骨折了……这么小的孩子!
坡顶上,何招娣吓得直哭,高立军也彻底慌了神,转身就要跑,却被闻声赶来的刘卫东和王学军一把拦住:“你不准走!就是你推的!”
“不是我!是他自己摔下去的!”高立军挣扎着狡辩,声音却明显发虚。
温初初根本无心理会坡上的混乱。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渐渐哭声微弱、瑟瑟发抖的小虎身上。寒冷和剧痛正迅速消耗这孩子本就微弱的体力。
“腿疼……姑姑……疼……”小脸皱成一团,他气若游丝地呜咽,每一声抽泣都让温初初的心脏揪紧一分。
从这里回大院,再等卫生所的医生赶来,需要太多时间!小虎怎么熬得住?冰天雪地里,伤势会不会继续恶化?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被绝望淹没的那一刻,脑海中归元那声叹息再次响起:“唉,这小娃娃也真是命途多舛……三岁残疾,六岁夭折。唉,白发送黑发,丧子妪疯啊,可叹,可怜!”
归元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温初初的心脏,让她全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三岁残疾?六岁夭折?白发送黑发……丧子妪疯?
“归元,你在说什么?!”
“此乃这孩子既定的命数。”
“什么既定命数!快想办法帮我救他!”
“丫头,慎言!若强救这娃娃,便是违逆天道命数。你我上次逃过天道惩罚,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已是不易,若再参与别人的命数,天道必不会放过。你不是一向以自报为原则吗?那日焚心彻骨之痛,你还想再尝一次?”
温初初的指尖深深陷进冰冷的雪里,怀中小虎微弱痛苦的呻吟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耳膜。归元的话如同最刺骨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三岁残疾,六岁夭折……小虎会死,嫂子会疯……
不!绝不!
去踏马的天道命数!去踏马的自保!
怀里这个温暖、依赖着她、会甜甜叫她“姑姑”的小生命,难道要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命数”和可能到来的惩罚,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向那样的结局?
靠!老娘不苟了!
“归元!”她在心中嘶吼,意念前所未有的坚定,“告诉我怎么做!代价我来付!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认了!”
归元沉默了一瞬,似乎被她决绝的意志所震动,随即快速道:“……集中意念,引导须弥境内最精纯的生灵之气,汇于掌心,缓缓渡入他伤腿之处。切记,不可贪多,只需稳住伤势,护住生机不断即可!否则灵气异动过大,必被此界天道察觉!”
“好!”
温初初立刻闭上眼,竭力忽略周遭的一切,将全部心神沉入锁骨处的须弥境。她“看”到灵泉氤氲的雾气,感受到桃枝摇曳的生机。她小心翼翼地抽取那一丝丝精纯柔和的能量,顺着经脉引导,缓缓汇聚到紧贴着小虎伤腿的掌心。
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通过厚厚的棉裤,渗入小虎肿胀的皮肉,包裹住那断裂的骨骼。
小虎剧烈的抽噎忽然停顿了一下,模糊地呓语:“……暖暖……姑姑……”
有效果!
温初初心中狂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维持着灵力的输送,额角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力量的快速流逝而渗出细密的冷汗。
坡顶上,争吵和哭喊声越来越大。
高立军还在挣扎叫嚷:“放开我!我要回家!不是我推的!”
刘卫东和王学军死死拽着他:“你就是凶手!不能走!”
何招娣的哭声里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在哪呢?孩子在哪呢?”
“坡下面!快!”
宋青青带着大院里的几个大人和卫生所的张大夫急匆匆地赶到了。大人们看到坡下的情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小虎!”
“怎么摔这么严重!”
张大夫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一看情况,立刻指挥两个身手利落的年轻汉子:“快!小心点下去!千万别碰到孩子的腿!”
两个汉子连忙小心翼翼地滑下坡。
温初初感觉到灵力已经暂时稳住了小虎的伤势,至少不再恶化,便立刻停止了输送,瞬间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头晕目眩。她强撑着对下来的大人说:“叔叔,小虎左腿可能断了,我刚抱着他,没敢动……”
“好好,丫头你做得很对!”张大夫在上面赞许地喊道,随即让下来的汉子,“用这个木板,对,轻轻托着孩子的背和屁股,平着抬上来!千万稳当点!”
汉子们依言行事,极其小心地将小虎平放在带来的木板上固定好,然后合力将他抬了上去。
温初初被另一个大人拉上了坡,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张大夫立刻在雪地上就地检查小虎的情况。他轻轻摸了摸小虎的左腿,小虎疼得又是一抽,但哭声却比之前似乎稍微有了点力气。
“确实是骨折了。”张大夫面色凝重,但仔细检查后,又微微有些疑惑,“不过……万幸的是,骨头错位好象不算特别严重,出血也不多。这孩子命大,这么高的坡下来……真是祖宗保佑!”他自然将这一切归功于运气和厚棉袄的缓冲,丝毫没想到别处。
“快!赶紧抬回卫生所!我得给他做个固定,严重的话立刻送军医院去!”张大夫指挥着。
大人们立刻抬起木板,快步往大院卫生所赶。
温初初跟跄着想要跟上抬着小虎的大人们,喉间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眼前骤然一黑,一大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点点殷红,触目惊心。
“初丫头!” 旁边一位婶子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温初初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五脏六腑象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碾磨,痛得她几乎窒息。耳边嗡嗡作响,归元急促又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反噬……天道……警示……快收敛心神……”
不是!这么痛,怎么收啊……